莫二叔想了想沐初晴家蓋房子的景象，又想到昨日聽到的流言，掏出旱煙來，點燃，‘吧嗒吧嗒’抽上幾口，一陣吞雲吐霧道：“你和大丫頭明天去一趟縣城吧，讓大棟將縣城裡的活兒辭了。”
莫二嬸還在猶豫不決，“可是萬一沐娘子說的是假的呢？大棟現在的活計可不好找啊！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大棟反正也需要回來秋收，以咱倆的力氣，那麼多玉米棒子得收到什麼時候，萬一大雨落下來，一年的收成就全毀了。再說，我相信沐娘子，你想想村裡關於她的那些流言，都說她兇悍，但是從來都沒有人說她不守信用。說沐娘子的人多，但是真正與沐娘子打過交道的有幾個人，再想想那些人是怎麼評價的？”
莫二叔在石臺階上磕了磕煙杆子，慢悠悠地說道：“不說遠的，你看杜老大和他媳婦，整天嘴都快咧到後腦勺去了。如果沐娘子是一個不守信用的人，他們夫妻倆能笑出來？恐怕早就天天哭喪著臉了。我可是聽說跟著杜老大蓋房子的那些工人都對沐娘子贊不絕口呢！有人說她大方會來事，有人說她沒架子……反正和沐娘子真正接觸過的人中，還沒聽人說她不好的。
“再說人家沐娘子是做生意的人，比咱都會賺錢，讓大棟給她做工，說不定真能拿到紅包呢！”
莫玲玲給莫二叔端出一碗水來，走到莫二叔面前時，被莫二叔煙杆子裡噴出來的煙一嗆，一個噴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了出來，手一抖，碗中灑出來的水剛好不好就將莫二叔煙杆子裡燃著的煙草澆滅了。
見莫二叔陰下了臉，莫玲玲放下碗撒腿就跑。
莫二叔本來想訓斥幾句，可是看著莫玲玲的反應，直接被氣笑了，“這丫頭，我還沒說啥呢就跑了，真是屬兔子的。”
“那照你這麼說，大棟屬猴的，是不是應該天天都上樹！”
莫二嬸翻了一個白眼，從莫二叔手中將煙杆子接過來，把被水澆濕的煙草挑出來，用幹抹布將煙鍋子擦幹淨，遞給莫二叔，“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明天就和晶晶去一趟縣城，將大棟喚回來，屬兔子的玲玲留下來給你做飯，青草燉蘿蔔！”
莫二叔笑了笑，將煙杆子重新點燃，同莫二嬸繼續商量，“昨天的事情你聽說了沒，我大哥不知道怎麼回事，摔了一跤，癱在炕上了，你說我該不該過去看一眼？”
“想過去就過去唄，你要過去我不攔著，你要是不過去我也不勸你去。當年你大哥大嫂對你都那樣做了，你要是原諒他們了，我肯定沒有話說，畢竟那是你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哥。反正我是肯定不去……”
莫二嬸在這方面看得特別通透，從來不因為這些事情和莫二叔慪氣。
早就猜到莫二嬸會這麼說，莫二叔琢磨了琢磨，“那我明天就去買些糖和雞蛋去看看吧，年紀大了，能再活幾年誰都不知道呢，再說，老五自己從宗籍中把名字除了，玉丫頭也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莫珠和莫錢哪有一個是能頂事的，不惹事就好了。我就當去給大哥送點口糧，讓他好好養著。”
在西營村這樣的地方，若是要看望病人，一斤白糖三斤雞蛋就足夠了。
莫二叔說者無心，莫二嬸卻聽出了新奇的東西來，“孩子他爹你說啥？玉丫頭跑了這件事我們都知道，不是被你那大嫂給罵走的嗎？老五那孩子是個實心眼的，怎麼還自己從宗籍中將名字除了？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過。”
“還能怎麼回事？我那大嫂整日作妖唄。老四欠了人家五十兩銀子，被債主討上門來要剁腿，一家人厚著臉皮去找早已被分出來的沐娘子借，沐娘子不借，我那大嫂知道老五和三房關繫好，就讓老五向沐娘子借，還讓老五將老四身上的債給背下來。”
莫二叔伸出五個手指來，語氣中全是剋制不住的不滿和氣憤，“那可是五十兩銀子，老五不依，硬是被逼著除了宗籍。後來的事情你不是知道了麼？就是那天晚上沐娘子去老莫家打人的事情，後來老四和我大哥就都倒下了，莫珠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鬼混，現在家中就靠大嫂一個人撐著，那個家……其實已經算是散了吧。”
聽莫二叔將事情一件一件擺了出來，莫二嬸瞠目結舌，她這段時間沒出去八卦，怎麼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真是可憐了老五那孩子，攤上這樣的爹孃和兄長。不過聽沐娘子說，是老五向他推薦的大棟，想必是沐娘子在暗中幫襯老五。”
莫二嬸雖然心底還有些畏懼沐初晴的兇名，但是此刻卻已經有些喜歡上沐初晴的性格了。
“不是暗中，現在老五就住在沐娘子家，同沐娘子的弟弟一塊兒做生意。好像還有來投奔沐娘子的遠房親戚，沐娘子那家親戚一共兩個小子，加上老五和沐娘子的弟弟，剛好四個。”
“村中人都在傳沐娘子的那四處院子是給這四個後生蓋的，真是攤上了好親戚。幫襯自己親弟弟那很正常，可是遠房親戚也幫襯，連已經分家斷絕關系的婆家小叔子都幫襯。沐娘子這個人，還真是……”
莫二叔突然有些羨慕那四個小子，上輩子積多少德，行多少善才能換來這樣的福報，再看看他的大哥大嫂……真是一言難盡。
莫二嬸接過莫二叔的話來，一臉羨慕嚮往，“還真是有錢……”
莫二叔一口旱煙悶在嗓子裡，被氣得直翻白眼，這婆娘的關注點怎麼從來都不在正經地方呢！
話趕話，差點噎死人。
“我是想說沐娘子還真是一個性情中人，老五當年對三房好，所以人家現在就幫老五，老四當年落井下石了，所以哪怕家裡有萬貫家財也不會借給老四一個子兒。與這樣的人相處多簡單，只要心思實誠些，幹活勤快些，大棟說不定也能沾上老五的光。”
莫二叔想著想著就笑了出來，當年他和莫二嬸都沒有因為上輩子的恩恩怨怨而遷怒到下一輩身上，那平時悶葫蘆一樣的老五居然悶聲不吭就給了他們倆一個驚喜。
果然是做好事，有好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