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沐老太面上的神色變了幾變,沐初夏搬了一個木墩子坐下來,仔細地將她想到的東西掰扯給沐老太聽。
“我和二哥不是沒意見,是我倆性格比我姐軟。我姐能在出嫁前就同我大哥一家斷了來往,二哥能,我也能。我姐當時出嫁的時候,我大哥給我姐夫甩臉子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說說我大哥的不好了?我姐心裡會不難受?遠的不說,就說近的,三個孩子都這麼大了,可在咱家吃過幾次飯?謙哥兒小的時候我姐抱回了咱家,姐夫帶多少東西,我嫂子怎麼給人家下絆子的?”
“還有最近的,我姐被黑心肝的老莫家捆上了火刑架,兩個孩子回咱家找人,那是走投無路了啊!可是咱家誰來了,你是嚷嚷著要來,可是被推了一跤就不嚷嚷了,哲子臉上受了傷,可是腿沒事吧!還有我爹,如果真的記掛這個大閨女,我大嫂就算膽子再大她敢攔我爹的路?這些東西我都能看明白,我姐會想不通?人家怎麼做的,拿著我姐夫用命換來的錢給你買了藥……娘,知道你疼我大哥,可是心不能偏成這樣啊,你要是真讓我姐寒心了,我敢肯定我姐能連夜帶著孩子離開這個山窩窩,再也不回來了。”
沐老太聽著聽著就落下了淚來,不斷地抹淚,“我這心真是越長越偏了……”
沐初夏起身拿了一個帕子遞給沐老太,“您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多想想吧,可別到時候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閨女也被你弄得寒了心,天高地遠飛出去再也不回來了。”
“這點我可不擔心,”沐老太擦了一把眼淚,“你姐從小就長在這山窩窩裡,最遠的地方就是到了一下縣城,她能去哪兒,去了外面不僅人生地不熟的,物價還貴,她一個女人家帶著三個孩子怎麼活。還有逢年過節的,別人都回孃家的時候,她總不會連孃家都不回吧。對了,你拿這帕子幹啥了?為什麼我越擦眼淚越止不住呢。”
沐初夏聽著沐老太的話,扭頭看了一眼,見她剛才拿的好像是用來蓋洋蔥的帕子,連忙跑到院子中拿了一條洗臉用的麻巾在冷水中絞濕,遞給沐老太,“您還真是自信。說我姐回孃家,您也不想想,我姐出嫁到現在,有七年了吧!除了第一年正月初二回了一趟孃家之後,還回過幾次?後來農忙的時候我姐夫去過幾次,哪次不是頂著老莫家的罵,然後去了咱家再看我嫂子的白眼,聽我嫂子的擠兌,這幾年連我姐夫都不願意去了。”
“您說我姐到了外面活不下去?這話您自己聽著樂呵樂呵就行了,全家上下誰有我姐本事大?紅豆閣您肯定聽說過,那紅豆閣裡的大掌櫃紅豆娘子看上我姐的繡活了,那幅‘白頭富貴圖’就是紅豆娘子敲定的價格。紅豆娘子可是京城中的大人物,雖然是商戶,可是去了哪裡沒有幾分薄面,只要有紅豆閣的地方,我姐就都能去得了。”
沐老太用冷麻巾捂了一會兒眼睛,那種刺痛感終於不那麼明顯了,放下麻巾,露出兩個紅紅的眼眶,看著沐初晴買下的這小院子,再想想沐初晴最近發生的變化,突然心頭一涼,“初夏,你說你姐是不是變了?之前的你姐不是這樣的?”
“我姐是變了!她要是不變還能活下去?婆家婆家容不下,孃家孃家不給撐腰,就是為了三個孩子也得變。她若是不咬著牙變,那三個孩子都得餓死。”
……
沐初晴一心想著三個孩子,根本不知道她已經再次成為了西營村的談資,更不知道沐初夏在她不在的時間裡將沐老太給好好地‘毒’了一頓。
走到這有兩三年未曾踏過的門檻前,沐初晴攥著搗衣杵的手心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聽著院子中的喧鬧聲,沐初晴深呼一口氣,用搗衣杵頂開了大門。
院中的人‘唰’的一下將頭全都扭過來,沐初晴也看到了被沐哲護在身後的三個孩子,三個孩子似乎是受了什麼驚嚇,除了莫子遜之外,另外兩個孩子臉色都有些發青。
目光掃過院中的眾人,對照著原主的印象,沐初晴將這些面孔都一一回憶了起來,除了沐老爹、沐哲,沐軾還有三個孩子外,剩下的人全是沈昭的孃家人。
沐初晴冷笑道:“爹,不是要燒月餅嗎?怎麼,咱家要燒多少,還請來了這麼多幫忙的人。不過燒月餅不應該是請女人來燒嗎?請這麼多大漢過來,知道的人知道咱家燒月餅,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家要佔著大青山落草為寇呢!”
沈家的當家人,也就是沈昭之父沈正經站了出來,面色鐵青道:“大侄女,我們今天來說的事情正好和你有關,既然你來了,那正好。”
“誰是你大侄女?”沐初晴一口將沈正經的話噎了回去,語氣似是在自嘲,“我可當不起你的大侄女,一個親閨女就將我們全家人都逼得沒活路了,若是我成了那你的大侄女,還不將我們全家都榨幹啊!”
沈昭臉色一白,揣在袖子中的手顫抖起來,她可是領教過這個小姑子的嘴,雖然仗著自己年長每次都能壓這個小姑子一頭,可是人家兩片嘴皮一碰禿嚕出來的一句話就能讓她心堵半個月。
沈正經的臉色直接黑了下來,“沐家老哥,你就是這麼教女兒的?我沈家的閨女好好的,怎麼逼你們全家人了,還將你們全家人都逼得沒活路了,今日我非得聽聽。”
“爹……別忘了正事。”沈昭頂著一張慘白的臉小聲提醒道。
沈正經大手一揮,“正事是正事,今天老沐家的人這麼禍害你的名聲,我非得討一個說法不行!”沈昭扶著牆站好,腿軟地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有種預感,今天將孃家人請來不僅可能辦不成事,還有可能會壞事。
沐初晴開啟院門,直接將圍在院門口的媳婦婆子都請了進來。她身為一個來自現代社會的靈魂,深知輿論的壓力有多麼重要!
她一個人哪怕是將沈昭做的惡事全都抖出來,恐怕沈昭之父也不會相信,還會反咬她一口,說她是誣陷。當村裡的其他人都點頭贊同了她的話,沈昭之父就算不想信也不能不信了。”
“‘婦’有七去:不順父母,去;無子,去;淫,去;妒,去;有惡疾,去;多言,去;竊盜,去。沈昭,你自己琢磨琢磨,一共犯了幾條?”
沐初晴直接搬出了禮法,就算沈昭之父有心偏袒沈昭、故意為沈昭開脫,那也得掂量掂量他有沒有膽量冒犯禮法。
沈昭臉色越發的白了,順著牆根軟軟地坐了下去。
“不順父母這一條,村中人都能看出來吧!”
沐初晴從第一條開始數,頓時有好多個婆子站出來給她作證,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將沈昭在老沐家的所作所為全都抖了出來,沈正經越聽臉越黑。
“無子這一條,不用我說您心裡也有底!”沐初晴的話音一落,眾人都是一陣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