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道歉。”他搖頭。“確實就像你說的,我傷害了小耀的母親,如果問我原因,我只能說當時太年輕,心還沒有定下來,就在我父親的安排下結婚生子,心有不甘而犯下一連串錯誤。”
當時他才二十出頭,良好的家世以及過人的才華讓他迷失方向,他自以為很了不起,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因此當他父親決定幫他娶一個鄉下女孩時,他異常憤怒。
“我父親說是軍中同袍的女兒,當年他能躲過炮火,完全是他這個朋友犧牲自己的性命換來的,命令我一定要娶她。”
耿堯追憶往事,江冬茉靜靜坐在客廳的沙發聽他說故事,稍早在他決定響應她的問題之前,她就有預感這會是一個冗長的故事,所以她請耿堯先坐下來,自己則坐在他身邊,當他忠實的聽眾。
“我無法反抗我父親,只好聽話娶了小耀的母親,可是我並不愛她,至少當時我是這麼以為。”耿堯苦笑。
“為了發洩我心中的不滿,我開始花天酒地,女人一個換過一個,而且完全不怕她知道。”
從這一段開始,就是江冬茉熟知的故事。耿堯並未刻意隱瞞,也沒有多加修飾,真實呈現當時的情形。
“現在回想起來,我真是個爛男人,無法反抗自己的父親,就把氣出在妻子身上,希望她跟著我一起受傷。”
追根究柢,他只是一個被寵壞的大少爺,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他,其實傷害他最深的人,是他自己。
“伯母確實受傷了,所以才會選擇跟您離婚。”江冬茉一再告誡自己要忍住,不能多嘴。但是她實在太為耿耀的母親感到不值得,一不小心又插話。
“這是她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選擇。”耿堯自嘲。“當時她就該拒絕這門親事,但是她太聽她母親的話,即使再不願意,還是跟我結婚,因為她想給她母親過好日子。”
上一代的恩怨情仇,造就了下一代的悲劇,這樣的故事不斷上演。以耿堯和耿耀的母親為例,雙方家長一方是為了報恩,另一方是因為生活太苦,想要藉由女兒的婚姻翻身,兩邊的出發點都不單純,兒女的婚姻自然不會幸福。
“離婚以後,我才發現自己做錯了,但是已經沒有勇氣,也沒有臉去找回小耀的母親。”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思念總在分手後,許多事情分開以後反而看得更清楚,江冬茉雖然對感情的事涉入未深,但藉由老一輩的故事,卻也讓她開始思考自己和耿耀未來的關系。
“離婚以後,我又結過兩次婚,每一次都是以離婚收場。”說到自己豐富的婚姻紀錄,耿堯只能幹笑,好像也沒從第一段婚姻中學到多少教訓。
江冬茉立刻意識到他的風流是天性,雖然他對耿耀的母親確有愛意,但比不上自己的快樂重要,所以他才選擇不追回耿耀的母親。
“但這一次真的是我最後一次結婚,我愛inda,今生今世不會改變,希望你能幫我轉達給小耀知道,我並不是像他想像那樣,完全不懂得愛人。”
他風流過,也下流過。人生過了半百,以為自己就是這樣了,沒想到竟會讓他碰見想要相守到白頭的女人,他不想錯過,因此即使冒著被兒子憎恨的風險,他也要親自邀耿耀參加婚禮,讓他親眼目睹他的改變。
“我會轉達給他知道。”江冬茉覺得好氣又好笑,一方面又佩服他的坦率。這就是所謂藝術家的脾氣吧!耿耀也有這種傾向,不愧是父子。
“另外還有兩樣東西,請你一起轉交給他。”耿堯走到行李箱旁邊,拉開前面夾層的拉煉,從裡面取出兩幅畫。
“這一幅畫是小耀四歲的時候畫的,主角是他母親。”耿堯將第一幅蠟筆畫交給江冬茉,她接過來仔細端詳,發現他從小就展現繪畫的才能,線條雖然歪七扭八,但基本的輪廓和神情都已經充分掌握,畫得非常好。
“另外這幅畫,是我依他母親的照片畫的,沒有小耀畫得好,但還是請你幫我交給他。”耿堯把另一幅畫交到江冬茉手上,是油畫,畫得非常逼真,單純以江冬茉的角度,她反而更喜歡耿堯的畫,至少她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