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葉府之內,卻平靜得很。
就連葉老爺子也有些焦急,葉誕父子卻鎮定地壓住府內流言,再怎麼樣,他這葉家老大還在,加上這段時間以來徐菁的約束規矩,僕婢們一如既往。
葉謙本人因被馬園園安慰過,倒也還能勉強坐住。
令徐菁有些驚訝的是,白氏那裡,也沒什麼動靜。
白氏算是長記性了,心裡再歡喜再有勝算,沒等塵埃落定,千萬別露出來。否則一回頭,這時候的笑都是以後的淚。
葉謙這頭還安慰徐菁和溫瀾,“我雖然偶然議論過本朝的刑獄,但絕不算什麼大事,原本恢複重刑也是我一直的盼望,屢屢與通判提過的。至於大不敬之論,乃是無稽之談,我何曾做過什麼詩,必然是從我往日的詩文裡牽強附會的。馬指揮使那邊,想必也會給我說話。”
最重要的還是最後一句,沒人幫忙使勁,他再清白又如何,皇城司構陷的冤案錯案少了麼。
“相公既然問心無愧,又有何懼。”徐菁看葉謙一派鎮定,也安定下來,再看揚波,還是有些擔憂,心中不禁想,再怎麼樣,揚波也是弱女子,聽到這樣誣陷的事當然會害怕。
葉謙也看到揚波的神色,問道:“揚波還有什麼擔憂的?”
溫瀾看他一眼,慢吞吞道:“我只是擔憂,父親的詩文作得可夠好。”
葉謙:“你的意思是?”
“父親身正,說不定因禍得福。”溫瀾輕聲道。
她若是不想,覃慶怎樣也無法把葉謙所謂的把柄呈上去。可是……倘若陛下能親自發現一樁錯案,甚至從中檢到人才,才會格外得意、優待,不是嗎?
……
覃慶的人把詩文都搜羅回去,自然是檢點不出什麼的,他們正在動手腳,內廷中已有內侍在皇帝面前唸叨起這位推官是被褒獎過善斷的,聽說在民間也頗有清名,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人。
皇帝身邊日日跟著內侍,何等親近,當下也不大舒服,此人真是辜負自己的褒獎,叫人把證據都呈上來,要親自看過。
如此一轉手,覃慶也不知道,到了皇帝手裡的,又是原原本本的內容。
這除了葉謙平素的詩文,因他在大名府做推官,也有些判詞。
皇帝瀏覽過一遍,感慨道:“大名府推官日判案卷何其之多,此人書寫判詞卻片刻成文,援經據史,儷偶皆精,所判之案,更是上合法,下應情,非但善斷,更是有才之人啊。”
皇帝起了愛才之心,內侍在旁又道:“陛下,葉謙有急才,難怪能出口成文,借古諷今,實在是將才華用到了歪處,辜負您的一片苦心。”
皇帝手裡正翻著葉謙平素的詩文,聽到耳中正緩緩點頭,忽覺不對,皺眉道:“觀其往日文章,極少用比,文風更是清麗,和呈上來的探查之詞大不相同。”
內侍也作驚訝狀,小聲道:“難道是錯聽了?皇城卒是耳目探之,想也難免有誤。”
皇帝心中卻想到了前些時間覃慶正因葉謙受斥,頓時冷哼一聲。
那詩文怕根本不是葉謙做的,至於對朝政有微詞。看他的詩文是崇敬太祖期的重刑,這也無可厚非,並無過激之處,偶爾提到一些人浮於事,冗官之弊病,想想反而切中實際,頗有見解,為官期間必然是沉下心幹過的。
這段時間覃慶到處捉人,如果他織罪成了,鐵證在前,皇帝看到也不會有懷疑。可誰讓葉謙有個好女兒,有幫還未相認的世侄在為他忙前奔後,把覃慶的構陷都抹平了。
“去把覃慶叫來。”皇帝將案卷一摔,說道。
覃慶垂手站在階前,憋著背上的冷汗,在心底痛罵王隱,到底是如何做的手腳,他分明都安排停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