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霄和溫瀾也不攔,道童一開門外頭就有隻素手抓住了他的發髻,就手往門板上一磕,立時鮮血長流,再往裡一扔,闔上門。
從頭到尾,也只露出來過一隻手,頂多再加一截手腕。
道童頭暈眼花,把臉上的血一擦,好歹還有幾分機靈,立刻跪下來道:“兩位爺爺,我們初到京師,還未來得及拜訪各位同道,若有得罪之處,願意賠禮,只盼示下個章程!敢問兩位是哪門哪派!”
他們只當京師水深,來的是同道。
溫瀾卻又加了三分力道,莊道長的慘叫被堵在喉間,只有一張臉紫脹了。
葉青霄不忍側目,“夠,夠了吧……”
“我說過了吧,還未到你們說話的時候。”溫瀾冷冷道,她將如同一灘軟泥的莊道長丟在地上,這才道,“我說,你們聽著。”
莊道長和小道童都忙不疊地點頭。
“我不管你們想走哪條通天道,現在都死了這條心,自回南方去。”溫瀾漠然道,“也勸你千萬別把辯解的話說出口,你既在人前說九天玄女唯有道緣深厚之人,或人間天子才可一敘,打的不就是到禦前的主意。”
莊道長額上冒出了冷汗,盡是被揣度清楚的心虛。
葉青霄倒沒想到這麼多,他只以為莊道長是來京師佈道,攏些錢財的。
不過一想倒也是這情形,往年陛下絕不會接見僧道之流,近年倒是松動了,偶有僧道在宮中出沒,雖沒什麼大名聲,但好歹是混到禦前去了。
想來各處三教九流之人,都動了鑽營之心,還有特意上京來的。
溫瀾眼神閃爍,方才,她言有未盡之意。
莊道長只是許多前來京師謀算的三教九流之一,她並不認為這些僧道是單單的聞風而來,畢竟沒有路子,來了也不過和京師從前那成百上千的僧道一般混跡市井。
這般樣子,倒更像是受了有心人的煽動,妄圖蠱惑君心,也與溫瀾夢中陛下臨終前那段日子,京師妖風四起、謠言紛紛的情景相應呢。
溫瀾正暗忖之時,只聽葉青霄好奇地道:“那九天玄女到底怎麼回事?”
“九天玄女,不就在你手中?”溫瀾回神,隨口說道。
葉青霄看了看那小道童,還真是眉清目秀,身形嬌小,他反應了一會兒,驚呼道:“是他假扮的?”
他只想著所謂九天玄女下凡,裡頭有些障眼法,卻不知道內裡的技法。
“有些手藝,用得好,就是神仙中人,行走宮闕,用得不好,就是市井之娛,聊以餬口。”溫瀾施施然道,“不過這費用的其實頂要緊不是手藝,而是口舌,是投其所好的眼力。一些障眼法,加上踩繩的伎倆,就能招來神仙下凡,唬住那樣多王公貴族。”
莊道長聽溫瀾說破自己的法術,神情極為窘迫,況且溫瀾言辭極為犀利,把他們和瓦舍中的雜耍藝人相提並論。
有些東西一點就通,葉青霄聽罷才知道,原來所謂的神仙下凡只是如此而已。只需要踩繩技藝高超的一個小道童,扮成仙娥,再用些障眼法遮擋,遠遠看去,尤其是他祖父年老眼花,遠看時可不就是九天玄女。
他有些可笑又覺得可悲,有時他們仰鼻息於貴人,貴人們卻追捧這樣的人物。就連曾經一字一句教他讀史的祖父,也不能避免。
葉青霄又在箱籠裡翻找了一下,果然還找出來一些紙人、胭脂、宮裝、□□之類用具,另還有許多他一時說不上用法的器物,想必也都是莊道長賴以成名的法術用物。
莊道長藉此愚弄了不知多少民眾,甚至貴人,萬沒想到自己的法術有人都看穿了,京師果然臥虎藏龍,不是他能闖的地方,不得不低聲下氣地道:“不知閣下究竟是何方高人?小道心服口服,只是也想輸個明白。”
溫瀾一翻手腕,曲起兩指對他比了個手勢。
莊道長一個瑟縮,這才知道對方並非同道,而是惹到專治他們這些牛鬼蛇神的人了,還未正式進京,就被人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