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她回到了六歲那年。
那年,她的頭髮又細又黃,洛奶奶給她紮了兩個羊角辮。
但是她拼命的跑,羊角辮都跑散了。
風吹著她頭髮,把那些又細又黃的頭髮,一會兒黏在她額頭上,一會兒黏在她眼睛上,讓她越發的驚恐。
但不能停止奔跑。
好累啊,山路好長,山石一下一下的硌著她腳。
她跑啊跑,不跑不行,她停不下來。
“呼呼,呼呼,呼呼……”
她只聽見自己的喘氣聲,只感覺到那種無助的驚恐,和驚恐的無助。
身後有東西在追她,但是她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
恐懼如影隨形,不管她怎麼跑,那東西就是跟著她。
她大聲的喊著:“奶奶,奶奶!”
奶奶在前方出現,但卻是一個虛虛的影子,她奔過去,那個影子就被她撞得碎裂了。
她驚恐極了,又大聲的喊:“媽媽,媽媽!”
媽媽出現了,可是她穿著大紅的鞋子,整個臉只有一張大紅的嘴唇,對著夏至“哈哈哈”的笑著,笑得前仰後合。
夏至沒有辦法,只好繼續跑,拼命的跑。
身後的東西發出淅淅簌簌的聲響,她彷彿感覺到它兇狠的牙即將咬上她的腿,她大喊:“爸爸,爸爸!”
遠遠的,爸爸出現了,黑黑的雲蓋住了他的臉,他的身體,他只是一個灰灰的人影。
但夏至還是不斷的撲向她,大喊著:“爸爸,爸爸!”
可是,眼看著她就能抓住他了,他沉默著,身子不斷的後退。
“不要,不要走啊,不要,爸爸,爸爸,不要走啊……”
風吹走了他,他飄飄忽忽的,一點一點的遠離。
夏至拼命的追,拼命的喊,可是什麼東西蓋住她眼,拿走,拿走……
啊,不,下雨了嗎,還是下雪了,真冷啊,她越跑越冷。
可她還是想抓住那個影子。
把雪拿走,把雨拿走,把蓋住她眼睛的東西拿走,好讓她能追上爸爸啊……
“夏至,夏至,醒醒,夏至!”
池騁看著縮在軟墊裡不斷嗚嗚咽咽的夏至,試圖叫醒她。
知道她在做惡夢,但大概是發燒後人太虛弱了,池騁叫了幾次也叫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