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尾,天氣有些涼。
前兩天下過綿綿細雨,風裡還略帶著點潮意,裹挾著青草的味道。巷子的石板小路兩沿,有點點落花。
巷子的盡頭有一座老舊的公寓,位置比較偏僻。院子裡鋪了一地落葉,枯樹下有一張早已廢棄了的木桌。
大門年久失修,有些掉漆。推門而進,吱吱呀呀的聲響。若在夜半,聽上去便是像幽魂的怨泣。
這座公寓的住戶很多都搬了出去,只餘四五家,許失和她奶奶便是其中一家。
如果沒有那些混著婦人日夜賭博打麻將,晚間夫妻吵鬧的嘈雜聲,這所公寓,倒也像極了古畫裡滄桑歲月的遺蹟。
許失的住所在二樓第三間,她拿出鑰匙開了門,屋裡只餘昏黃一角。
老人倚在床沿邊刺繡,戴著老花鏡,鬢上已經有了些許白髮。她小心翼翼地拿著針線,湊近看了好一會,才有些顫巍巍的繡起來。
許失溫聲“奶奶,您眼睛不好,這種事情就別做了,醫生說要多注意休息。”
她走過去,勸哄著收走了那副刺繡。
上面繡的是君子蘭。
奶奶年輕時是個大家閨秀,知書達禮,女工更不在話下。
可如今她老了。
“我這年紀還做的動。”老人呢喃著,語氣裡有些無奈“我就是想讓我們家滿滿不用這麼累。”
滿滿是她的小名。
她尚在腹中時,許年生給她取字,叫許失。她不喜歡她的名字,後來奶奶便只喚她滿滿。
許失去廚房倒了一杯開水,試了試溫度,端著放在了床頭。她從藥瓶裡倒了兩片膠囊,然後把膠囊拆了,藥粉溶在了一勺水裡,服著奶奶喝下。
奶奶有高血壓,輕微腦血栓,是被氣的。
“我不累的,奶奶。”她把床頭櫃上放著的今早削水果的刀收拾起來,“我去做晚飯了,晚上想吃什麼?”
“我想吃滿滿做的糖醋排骨了。”
“醫生不是說吃點清淡的嗎?奶奶要聽醫生的話。”
老人撒嬌道“我就吃一點點,一點點。”
“好吧。”許失拗不過她,溫聲細語,“那就一點點哦。”
陽臺上擺了幾盆蘭花,是奶奶養的。
她素來喜愛蘭花。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
許失走過去,瞧了一眼。
因為前幾天下雨,盆栽裡的土坯還是有些潮溼的。
一抹抹綠意中隱約遮掩著朵朵小白花,素潔優雅,倒給這破舊的陽臺增添了許多不合時宜的春意。
許失的瞳孔是黑灰色的,像籠在煙霧裡的水墨畫,縹緲的讓人瞧不真切,清清冷冷,辯不出哀喜。
她的眸光淡淡的,映不出春色。
晚上八點,夜空中沒有一點星光,也不見月色,院子裡一片淒涼。
樓上的住宿又開始吵鬧了。
這棟公寓隔音不好,許失在房間裡看書,還能聽見樓上隔著板層傳來的的婦女圍一起打麻將的歡樂聲音,男人酒酣暢言的聲音,以及隔壁夫妻吵架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不知道是誰家的貓在走廊上叫,聲音空靈,像嬰兒幽嚎。
許失突然想起了魯迅先生說過的一句話“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這是奶奶講給她聽的。
而七歲的許失,就已經懂得了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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