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想到此,眉頭才微微一緊。
雲貴離川蜀太近,朱昱深率大軍返京,倘若接到風聲,入川了怎麼辦?
昨日朱南羨已與她說了雲熙的身份,一府之地,藏著兩個皇室正統,實在太危險。
姚有材盯著蘇晉,心嘆此人當真沉得住氣,到這時了,面上才有些微起伏波動。
他不是傻子,與蘇晉打了三兩回交道,眼下也算看出來了,這個姓蘇的,絕非平頭百姓,不說氣度,單就這份從容,若不經一番風雨如何鍛造得出來?
“蘇公子,本官知道,你不是一般書生,有功名在身,是不是從前還做過官,管過事,在京裡認識一些人?”
“還有南護院,憑你的武藝與本事,也該不是一般走鏢的,是不是以往還從過軍,當過統領什麼的?”
姚有材說著,竟也不懼朱南羨擱在他脖頸邊的匕首,淡然一笑:“本官其實知道你們為何要千方百計地打聽那幾位自京裡來的欽差,你們想替江家,想替翠微鎮伸冤出氣,你們覺得從京裡來的欽差應該是當年的老熟人,是以想請他們治本官的罪。”
“可不巧,”他輕描淡寫地看蘇晉與朱南羨各一眼,“這回來的欽差官太大了,你們不認得,如意算盤打偏了珠兒,沒路可走了是不是?”
姚有材這麼想其實無可厚非。
蘇晉與朱南羨的確在聽到舒聞嵐的那一剎面露難色,只是,這難色是因為想到了朱昱深。
也是太巧了,京裡官越大的他們越熟。
姚有材看他二人不置可否,越發以為自己猜想得很是,彷彿大肚能容:“這樣,本官不予計較你們三番五次冒犯本官,給你們指一條明路,只要你們肯讓翠微鎮的——”
“少廢話。”朱南羨打斷道,事情的根由他與蘇晉已清楚明白,再往深裡打聽,那就是朝野內部的事,姚有材必不會知道。如今翟迪在錦州,只要將翠微鎮的案子交給他,他們便可安心。
以後天遠地遠,他只管帶著阿雨與麟兒離開。
“把地契與供狀交出來。”朱南羨直中姚有材的要害。
姚有材萬沒想到與這兩人廢了諸多口舌,他們竟還要走原來的老路子。
人可以讓他們帶走,但江舊同的供狀書與地契是他升官的寶貝,絕不能交。
朱南羨深知跟這種人打交道,能動手絕不動口,見姚有材猶豫,二話不說,反手握住他的右臂,往後狠狠一撇,只聽“喀嚓”一聲響,竟生生脫臼了。
姚有材霎時慘叫一聲,疼得俯下身去,這才知此人是當真敢對他動手,忙不疊吩咐:“拿,快拿他要的東西!”
不多時,院中的小廝便將江舊同的供狀書與地契呈上,朱南羨看了,遞給蘇晉,蘇晉收好,揣入袖囊裡,淡淡道:“走吧。”
姚有材自此時,才想明白了一樁事。
難不成這二人竟也認得翟大人與舒大人其中一人?
他在劇痛之中,自腦子裡喚出一絲清明,倘這姓蘇的與姓南的當真找到人為翠微鎮伸冤,他姚有材仕途豈不盡毀?
也罷,便是蘇榭認識翟迪或舒聞嵐,他也是不怕的。
左右他頂上那位,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事已至此,不得不交個底來鎮場子了,姚有材想。
“慢著——”扶著胳膊滿頭大汗都走到別院門口,姚有材忽然出聲,“你們只知問我討地契,討供狀,但你們可知,這些事物,最後當上交到誰人手裡?”
蘇晉早知姚有材上頭有人,原想問,但想必問了他也不願說,不如交給翟迪去查,便沒開這個口,沒成想他這會兒成了急紅眼的兔子,什麼底都願往外抖了。
“誰?”
姚有材神氣活現,單手朝天拜了拜:“不知二位可聽說過當朝國舅,一品國公,一品內閣輔臣,戶部尚書沈奚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