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愣怔地看著柳朝明,一時想不明白他為何會出現在此。
羽林衛手裡的火把跌落在地, 發出“嗞”的一聲。
柳朝明掃他一眼, 沒說話, 轉身便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看向猶自遲慮的蘇晉:“還不跟來?”
這條深巷是背街,想要避過羽林衛的搜查, 只有穿過前面的岔道,躲到對面的民戶中去。
然而岔口處已有兩名羽林衛把守。
柳朝明走到巷末,對蘇晉說了句:“等著。”然後他獨自穿過巷口,朝岔道處走去。
兩名羽林衛看清來人竟是柳朝明,戒備之餘盡皆詫然:“……柳大人?”
柳朝明沒回話, 徑自走到他二人跟前, 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莫名說了句:“蘇時雨, 出來。”
蘇晉頃刻明白了柳朝明的意思, 從暗巷內走出。
兩名羽林衛不由朝柳朝明身後望去,火色映照下, 刑部蘇侍郎竟是一身女子衣裝。
他二人俱是大驚,反應過來正待呼人, 可惜已經晚了, 就在他們分神的一霎時, 柳朝明已抬手自他二人的喉間劃過。
蘇晉這回看得清楚, 藏於柳朝明指間的是一柄短小的薄刃, 刃鋒上應當是淬了某種見血封喉的毒。
兩名把守岔口的羽林衛雖死,但眼前縱橫交錯的民巷也不是安全之地了。
蘇晉知道,不出半刻,羽林衛便會發現同僚的屍體,加派人手挨家挨戶地搜查民戶。
她看向走在前頭半步的柳朝明,忍不住問了句:“大人會武?”
“不會。”柳朝明道,“只會殺人。”
他說這話時沒有回頭,腳下步子卻是一停,蹙眉掃了一眼前方小徑,略一思索,折身往他二人方才路過的一個岔口走去。
這倒與蘇晉此時此刻的想法不謀而合——那條岔路通往吏部尚書曾友諒的府邸,而曾友諒的朱沢微的人,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就眼下的情形來看,去往曾府也是下下之策,憑曾友諒的警覺,只要他二人進去,一定是出不來了。
蘇晉看向柳朝明的背影,自己反正死路一條,去曾府搏一搏命倒也罷了,柳昀為何也要一同前去?
思及此,一個念頭在忽地在腦海中閃過,她怔然道:“大人竟是一個人來的?”
柳朝明一頓:“你當我是什麼了?”他微鎖眉,“料事如神?”
若不是早就知道她是女子,若不是線人稟報說戚府的四小姐去了刑部,他如何也算不到蘇晉會以女兒身瞞天過海。
事出緊急,他猜到戚綾的侍婢是蘇晉時,根本來不及部署,甚至來不及知會任何人,剛才出現在那條背街長巷也只不過先她一步,若晚一步,她就該死了。
柳朝明上下看蘇晉一眼:“你穿成這樣真是瘋了。”
蘇晉低垂著眼簾:“大人不該來。”她頓了頓,“大人來此,是將自己置於險境。”
朱沢微想要她的命,何嘗不想要一直在朝野中制衡自己的左都禦史的命呢?
只可惜柳朝明權勢滔天,要對他下手實在太難,而今夜他與她在深巷落單,朱沢微正好一石二鳥。
柳朝明沒說話,加快腳步往曾府走去。
二人走到曾府的側門,卻不叩門,而是避於一旁的牆柱凹側。
蘇晉問:“怎麼進?”
柳朝明看了一眼巷口,只見兩名羽林衛舉著火把趕來,於是低聲道:“等著。”
這兩名羽林衛大約是發現了岔口處的屍體,得令過來讓曾府戒嚴的。
他二人與應門的老僕從說了不到兩句,柳朝明便先一步繞出牆柱,與蘇晉一起用先頭的辦法將兩名羽林衛封喉。
應門的老僕目露驚駭之色,剛要喊出聲,柳朝明已伸手掐住他的喉嚨:“想活命麼?”
喉間的窒息之感伴著尖銳的刺痛,老僕脹紅著臉,艱難地點了點頭。
柳朝明又道:“帶路,敢回頭就死。”
此處是偏院,大概由於曾府附近發現羽林衛的屍體,府裡的護衛都去了前院聽令,偏院內倒是沒什麼人。
老僕依言將柳朝明引到下人的處所前,正要摸了銅鑰開鎖,忽聽身旁有人喚了一句:“鐘老伯他們是——”
竟是一名護衛自前院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