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嗯”了一聲:“去吧。”
待到申時末,蘇晉的卷宗還沒看到一半,她今日有諸事待辦,不便多留,收拾好筆墨,隔著窗瞧見柳朝明與錢三兒交代了兩句,踏出府門走了。
蘇晉先去錢莊將三百兩換成銀票,後去了接待寺,將官印拿給寺官驗過,說還沒找好府邸,要在此借住幾日。
那寺官一瞧來人竟是正四品僉都禦史,忙嚇得跟她拜下,堂內一眾赴京複命的官員聽聞是僉都禦史,也齊齊跪地拜見。
蘇晉還未受過這種禮遇,怔了怔才道:“諸位起身罷,不必多禮。”
寺官將蘇晉引到一間上好的廂房,又著人備了晚膳,蘇晉用過後,洗漱完畢,便合衣躺下了。
她心中放不下那日從正陽門出去,行蹤詭異的王府親兵,閉上眼也不知是何時睡著,睡了多久,忽聞外頭傳來叩門聲,蘇晉一下就醒了。
來人是覃照林,他頭腦雖簡單,卻有一個好處,從不說廢話,是以一見到蘇晉便焦急道:“大人,俺跟著那群親兵跟到一個茶寮,也就打個盹兒吃盞茶的功夫,他們一下就沒影了,後來俺細細一瞅,這群王八蛋居然化成了茶寮的小廝和茶客,您說他們這是要幹啥?”
蘇晉雙眉一凝,回廂房一手取了鬥篷,一邊疾步往外走:“你跟去的路上可曾看到幾位殿下了?”
覃照林道:“這可更愁人了,昨兒一早您一走,俺就瞧見十殿下進城了,十殿下還看到這群出城的親兵,卻裝不認識,瞅不見一樣。”
蘇晉目光一掃,瞧見不遠處正跟她跪著的寺官,甩下一句:“備馬!”
說著走出接待寺,一手牽了覃照林的馬,翻身而上,道:“我去正陽門,你即刻跟來。”
覃照林站在馬下問:“大人,這群王八蛋是沖十三殿下去的?”
蘇晉沒答這話,自馬上繫好鬥篷,揚鞭而去。
眼下尚未進京的只餘六王和十三王。
六王自十年前便娶妻偏安一隅,等閑不回應天,這些人若不是沖朱南羨去的又能沖誰去?
蘇晉知道自己就這麼出城而去怕也無濟於事,她只盼著當日她吩咐去查探各位殿下腳程的巡城禦史能依然在正陽門守著。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一到正陽門,那巡城禦史便走上來拜見:“蘇大人。”
蘇晉有些意外,勒馬道:“你們不是輪換當值?”
巡城禦史道:“是輪換,但下官想著這幾日蘇大人可能有事吩咐,怕大人一時找不著下官,便跟同僚調了值夜的日子。”他一頓,又道,“回大人,下官手下已根據腳程找到了六殿下,只是,還未見十三殿下行蹤。”
蘇晉目色沉沉:“行至何處?”
巡城禦史道:“用的是八百裡快馬,南門外兩條官道都跑過了,往來四百裡。”
這時,覃照林也縱馬趕到了,蘇晉沖他一揚下頜,言簡意賅地吩咐:“你去,讓他們開城門,我要出城。”
覃照林呆了一下,問:“為啥?”卻又深知蘇晉說一不二的脾性,只好著人開城門去了。
眼下已快四更天了,一旁的巡城禦史道:“大人方升任僉都禦史,今日當去早朝,有甚麼事不如交給下官去辦,下官一定盡力。”
蘇晉回頭看了眼宮樓,毅然道:“顧不了那麼多了。”又問,“哪個方向?”
巡城禦史當下也翻身上馬:“下官為您帶路。”
三人並轡而行,得到驛站岔口處,巡城禦史又道:“下官雖不知十三殿下從哪條官道回京,但殿下自接到旨,也就晚了七日出發,趕在臘月前進京是足夠了,想來會選左邊這條好走一些的。”
覃照林說的茶寮也在這個方向。
蘇晉揚鞭打馬,誰知馬才跑了幾步,她忽然覺出些許不對勁,當即勒住韁繩,馬蹄高揚,原地徘徊了幾步,蘇晉轉頭問巡城禦史:“只晚了七日出發?”
禦史道:“是,雖只晚了七日,殿下仍怕耽誤了回京的時日,所以只帶了四人,說是日夜兼程,餘下兵馬後行。”
蘇晉又問:“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被蘇晉一問,那名禦史彷彿也像是悟到了甚麼,怔了怔才道:“回大人,下官是從兵馬司那裡聽來的。”
原來最關鍵的問題,一直被她忽略了——朱南羨回京不過晚出發七日,何以鬧得人盡皆知?
除非,他是故意將這訊息放給有心人聽的。
蘇晉忽然勒馬回頭,走到正陽門前,對一名守城護衛道:“前一日是你跟本官說,十三殿下會晚幾日回京,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名守衛正是當日帶蘇晉上門樓的那位。
他立時跪道:“回大人,上個月金吾衛左將軍出城,跟屬下們提過一句,還吩咐屬下們到時要警醒些。”
左謙?
左謙堂堂一個正三品指揮使,平白無故跟守城護衛多說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