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長刀收好,與柳朝明回了一揖道:“多謝柳大人。”隨即拉過蘇晉的手腕,低低說了一句:“走。”
然而兩人還沒走出半步,便聽柳朝明在身後涼涼問道:“蘇時雨呢?沒與殿下一起?”
朱南羨腳步一頓,微側過臉:“柳大人問的是蘇晉?”然後他道,“本王今夜未曾見過他。”
柳朝明目不轉睛地盯著朱南羨身旁身著鬥篷的人,緩緩道:“是嗎?這又是誰?”
朱南羨回過身來,將蘇晉往身後一掩,漠然道:“是本王跟馬少卿討的一名婢女。”又道,“怎麼,柳大人連本王的私事都要過問嗎?”
柳朝明目光沉沉。
他走下橋頭,不欲再與朱南羨多說,徑自繞過他抬手想將蘇晉的兜帽打落,朱南羨伸臂欲攔。
然而正是此時,暗夜一道微光閃過,守在一旁的羅校尉忽然拔匕刺來。
匕鋒本來是向朱南羨刺去的,哪裡知他與柳朝明相爭,剛出漏出空檔,令匕鋒忽然指向了站在他身後的蘇晉。
朱南羨心中大震,回身撲去想要替蘇晉當下這一刀,重心失衡的同時,竟沒防住被柳朝明撥手推向另一側。
匕首直指而來,柳朝明亦來不及反應,只得拽住蘇晉的手腕,將她往自己身側猛地一拉。
這一旋身帶起的急風掀落蘇晉的兜帽,披風往後拂去,露出一頭青絲與素色衣裙。
柳朝明不由怔住,他看著蘇晉,目光複雜不堪,似有詫異與驚怒交織,又更似有惘然與不解。
便是這一愣神的功夫,令他一時沒避開身去,本來刺向蘇晉的匕首徑自紮入他的左臂。
傷口不深,但鮮血依然汩汩湧出,羅校尉見一擊不成,還要再刺,身體卻忽然一緊——原來在他將匕首紮入柳朝明左臂的一瞬,蘇晉也拔出朱南羨給她的匕首,紮入他的右胸。
與此同時,朱南羨挽刀如月,反手推刀,往其脖子上送去,徑自割下了羅校尉的頭顱。
柳朝明怔怔地看著蘇晉,眼中驚怒恍若雷雲陣陣,卻一霎時又轉成秋日風雨,雨絲如霧,原來自一開始,他就沒看清過她。
他甚至來不及顧及左臂汩汩流血的傷,一門心思只回想起老禦史臨終的話——
蘇時雨這一生,太難太難了。
柳朝明覺得荒謬。
原來竟是這麼個難法。
滿腔的惘然與莫名的震怒無處安放,只得下嚥,竟有一種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憋悶,五髒六腑就像被沸水浸過一般。
他抬起眸子,涼涼地看向朱南羨:“殿下瘋了?若太子曉得你替她擋了這一刀,她還有命活嗎?”
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柳朝明心頭陡然一震,竟下意識地為蘇晉將兜帽遮上,扯過鬥篷一角把她周身掩了,這才回過身去。
韋姜看了這廂場景,正要請罪,被柳朝明一抬手止住。
他看了眼昭合橋那頭,一幹暗衛均已伏誅,正被錦衣衛押解成排,等候他的問話。
柳朝明默了一默,抬眸冷冷道:“全殺了。”
韋姜愣住,十分不解:“大人不留活口問話麼?”
可柳朝明並不答他。
韋姜又看向立在一旁的朱南羨,請示道:“十三殿下也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