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廳中搖團扇的婦人見蘇晉三人進來,當中還有個穿官袍的,不由訝然道:“幾位爺是——”
蘇晉負手而立,冷冷打斷她的話:“這位乃刑部周主事,你便是這樓裡的老鴇?”
女子一聽這話,連忙使了個眼色讓琵琶女過來,兩人一起先跟蘇晉三人跪下拜了拜,這才道:“回這位大人的話,奴家不是媛兒姐,媛兒姐早幾日便已走了。”
“走了?”蘇晉一愣,看了劉義褚一眼。
劉義褚當即拉開一張椅凳,說:“大人您坐。”
周萍點了一下頭,依言坐下。
蘇晉也並不說話,提著茶壺為周萍斟好一盞茶奉上,擺出一副要審的架勢:“你們這又是怎麼回事?別的姑娘呢?”
女子一臉狐疑地望著他三人:“這……不正是因為刑部日前審得那樁案子麼?”被蘇晉泠然目光一掃,她又連忙垂下頭,諾諾交代道:“約莫是四月頭,我們這的頭牌寧嫣兒離奇死了。媛兒姐,就是大人問的老鴇,被刑部叫去問過幾回話後,忽然說要嫁人,也收拾行囊走了。樓裡的姑娘覺得不吉利,紛紛去投靠別的河坊門樓,只有奴家跟妹妹留下來。”說著,看了蘇晉一眼,臉一紅道:“大、大人若只是來尋歡,奴家跟妹妹也是伺候得過來的。”
蘇晉甚是無言,頓了一頓才又問:“那老鴇可提過嫁去哪戶人家了?”
女子垂眸道:“這倒沒有,不過像我們這樣的,若非遇上真能心疼人的,也就嫁個官老爺富商為妾吧。”
蘇晉點了一下頭,轉而又問可曾見過一個書生模樣的來過此處。
可惜書生模樣的多了去,她怕打草驚蛇,亦不好提晁清的名字,裡裡外外沒問出個所以然,加之尋月樓的老鴇不知所蹤,線索到此處又斷了。
蘇晉在心裡嘆了一聲,對周萍道:“稟主事大人,下官已問完了,並沒有可疑之處。”
周萍“嗯”了一聲:“那……且先回吧。”
兩名女子一路將蘇晉三人恭送至尋月樓外,那名手持團扇的又喚道:“大人。”
蘇晉回過身來。
女子猶疑了一下,問道:“大人當真是刑部的麼?”
蘇晉心裡頭一怔,面上倒沒什麼表情:“怎麼,本官來問話,你還要查一查本官的官印麼?”
女子連忙跪地道:“大人誤會了,奴家絕非此意。只是約莫四月頭的時候,也來過大小幾位官爺問一名書生的事,後來過不久,我們樓裡的頭牌就死了,奴家記得,那幾名官爺裡,其中一位就是刑部的。且他們還說,日後若非刑部問案,別的衙門來,都要先知會過刑部的大人。”
蘇晉心中一凜。
她之所以讓周萍穿了官服自稱刑部主事,就是防著這一手。
畢竟張奎的案子只是尋常的謀殺案,這樣的案子未透過京師衙門便直接上交於刑部審查,這並不合情理。
依這女子的話看來,在頭牌寧嫣兒被殺,晁清失蹤前,刑部便有人攪和在這案子裡頭了。
蘇晉問:“你還記得那幾位官爺提及的書生叫甚麼嗎?”
女子道:“姓晁,晁……晁甚麼來著。”
蘇晉心中大震,又道:“你可記得那幾位官爺長甚麼樣?”
女子搖搖頭:“當時奴家離得遠,只記得高矮肥瘦的都有,若奴家見了,必定認得出,可細想起來,卻都是尋常樣貌,描繪不得。”再抬起眼皮看了蘇晉一眼,臉上又是一紅,“絕沒有像大人這樣人品出眾的。”
柳朝明將春闈至今的卷宗又翻看了一遍,找出幾樁尤有疑點的,其中之一便是張奎的案子。
因張奎從前是京師衙門的仵作,為了避嫌,這樁案子沒有走應天府衙而走了刑部也說得過去,怪就怪在京師衙門那頭連個備案都沒有。
柳朝明想到這裡,看了一眼錢三兒。
錢三兒會意,立時答道:“大人放心,我已派人去請了,想必應天府尹楊大人已在趕來的路上。”
柳朝明點了一下頭,又道:“之前讓你找人將張奎從刑部大牢裡提出來,你找的可是沈奚?”
錢三兒道:“可不就是大人您叮囑的麼,怕刑部隔牆有耳,這才找了這位刑部的‘太子爺’去提人。”一頓,又詫異道,“柳大人,沈大人辦事您還怕不牢靠?”
柳朝明微一搖頭,可心裡總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