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裴初陽是整個t城警察系統裡“最不受下屬愛戴的上司”第二名,那麼,有且只有一位莫局,能毫無懸念地超越他,勇奪第一。
動不動就要寫萬字檢討的臭毛病,有時就連其他片區的兄弟都不能倖免於難。
莫局看了眼牆上的鐘,表情臭得跟壞掉的雞蛋有得一拼,但鑒於裴初陽確實沒遲到,只能忍著沒發作。
“那個姓慕的到底怎麼回事!”他一拍桌子,力度大得跟手不是手而是沒有痛感的棒棰。
裴初陽垂下眼,瞅了下莫局的“大蒲扇”手,從兜裡摸出煙盒,點著之後,深吸了一口,吐完一個大大的煙圈,這才從煙霧裡眯著眼睛說,“這不是之前咱們都說好的嗎?他幫你破大案,整治t城黑暗勢力,你得允許他在一定範圍內的獨自行動。”
“放|屁——”莫局脖子一下子就變粗了,他指著裴初陽忿忿地罵道,“這叫‘一定範圍’嗎?啊?這不是全t城都開始恐慌了嗎——你小子把煙給我滅嘍,明知道老|子在戒煙……你故意的是吧!”
裴初陽笑嘻嘻地把幾口都快抽完的煙,丟進茶幾上的陶瓷杯裡,煙氣“撲哧”一下就熄滅了。
“你們這動靜也太大了,上頭要是找過來,我都兜不住你,知道嗎?”莫局也不知道是不是煙癮被勾起來了還是怎麼的,屁|股像是著了火一樣,揹著手,在辦公室裡不停地走來走去。
他頭皮上只留了一層青茬,早年執行任務時留下的、橫劈眉毛一直快到眼球上的怖人傷疤,此時無遮無攔,這麼滿臉煞氣地怒視著,誰進來都會被嚇得摔一個跟頭。
反正把敲門進來的小青年嚇得退了出去。
“兜不兜得住”,裴初陽一點也不在意,或者說並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能不能以慰陸亦辰的在天之靈。
至於那些“這個氏”、“那個氏”,從他調查的結果來看,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沒有一個手頭上幹幹淨淨沒沾過人命的,倒就倒了,沒什麼大不了。
——老天既然不想收、想留著他們過年,那他也不介意讓慕少傾來“收”。
莫局見他只是沉默被罵,一句話反駁的話都沒有,與以往拼了命跟自己唱反調的風格十分迥異,心裡也微微生出一些不忍。
陸亦辰的死,他是知情人之一。
當年,裴初陽很是頹廢了一段時間。
現在的他看似挺了過來,能正常地工作和生活,但那件事仍像他心頭的一根刺,用現在年輕的人話來講——會時不時地冒出來刷一下存在感。
讓人防不勝防。
“初陽啊,”莫局開啟了語重心長地談心模式,“我們怎麼說也是人民大眾養著的,工作中的各種出發點也得時刻謹記——我們來自人民、也得服務於人民,你看你們……唉,把t城搞得這麼人心惶惶的,大家還要不要過年了嘛?”
“‘大廈將傾,安有完卵’?這個道理難道你不懂嗎?最終受到殃及還不是那些什麼依仗都沒有的平民老百姓?你們這樣玩,會殃及多少無辜的人們?”
裴初陽被這麼一通罵,臉上並未見任何悔改。
他扯了下嘴角,有些煩躁地問,“莫局,那些人哪一個是好人?不是我說,你想透過走合法的程式,要等到猴年馬月去?就算真被你等來,又有多少你口中“無辜”已經受到了牽連?誰去幫助他們?”
“更何況咱們一時半會還抓不住他們的小辮子,”裴初陽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氣,“莫局,我不是要跟你擰巴著來,我說的是事實,現實就他|媽這麼殘酷!”
他像是說了個什麼自己都不屑的詞,忍不住嘖了一聲,“你也別太上火,我們有分寸。”
莫局眼見他油鹽不進,脖子變得更粗,停下腳步,指著他罵,“你小子有分寸個屁!”
裴初陽嬉皮笑臉地一抬手,沖他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最多半個月,少則一個星期,這事就能完,你別一開始當甩手掌櫃,現在又改變主意想管啊,莫局你也知道,這可是大忌諱。”
“我什麼時候當甩手掌櫃了?”莫局怒道,“你小子!我平時逮得著你嗎?打電話不接、發簡訊不回,合著就是在這給我憋大招呢是吧?”
裴初陽摸了摸鼻子,假裝沒聽到。
發了一通火,莫局漸漸也冷靜了下來。
他坐回椅子上,灌了一口茶,瞪了裴初陽有一會兒才開口問,“素傑他妹妹的事,是真有奔頭啦?”
裴初陽一聽他提這事,臉色一整,瞬間正經說起了人話,“有,dna比對的結果吻合,確認就是他妹妹,不過,那姑娘從小就被送到蕭氏一個隱秘的組織裡待過一段時間,後來雖然出來了,但生活的也不是正常人類的圈子,性格孤僻,各知感情和情緒都淡薄得很,缺乏同理心,反正這事也還沒完,就先關起來吧,讓咱們的心理醫生給看看,要是能治好了,也算了了素傑一樁心事。”
莫局聽他說得輕描淡寫,懟道,“你用起公家的東西、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是吧?人家心理醫生是給你這麼用的嗎?我看真正應該去看心理醫生的是你!”
裴初陽這陣子忙得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