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十八年的日子過得太安逸太幸福,遇到一丁點的風吹草動就只能束手無策、欲哭無淚。
小小的喬錦時被熱的牛奶燙哭,她看著哭得惹人憐的喬錦時跟著一起心疼得哭,喬錦時見不僅沒吃的還有人跟著哭,一時間也哭得更起勁……
簡直再混亂也沒用了。
後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嬰兒衣服難穿,洗完澡喬輕舟穿得慢了,讓喬錦時感冒發燒了。
一家三口人,兩個住進了醫院。
——這下倒是省了喬輕舟醫院家裡兩頭跑,幹脆也跟著一起以醫院為家。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混亂苦楚的日子,過去之後喬輕舟都不願再想起。
可是沒想到的是,跟後來的事比起來,原來這段回憶還是甜的。
休學一年,喬輕舟換了學校一家人又回到了t城,搬進了一間房租便宜還離學校近的院子。
蘭姨一家就住在那裡。
王佩瑜的身體像是被傷了根本,自那以後,就沒有再舒暢過,總是每隔兩三個月就要住院治療一次。
醫院就是一個明目張膽地搶錢還不犯法的所在,長此以往,只出不進,母女倆那點錢就完全不夠用了。
兩三年間,喬輕舟身上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前她連熱個牛奶都熱不好,現在能做出兩三個看起來還不錯的菜——燜飯、挑菜買菜,洗菜切菜,如何在最短的時候內做出一頓飯,做完還能麻利地把廚房收拾幹淨。
從前她連襪子都不知道怎麼洗,現在衣服手洗完了疊放整齊,甚至縫縫補補釘釦子,全都不在話下。
從前的她出門坐個出租都嫌麻煩,現在為了省兩塊錢公交車能走上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她也沒閑著,背英語單詞或是其他課的筆記正好。
反正她除了上課,能讓她複習的時間,幾乎沒有。
從前她只要好好學習,現在課餘時間固定家教就做了兩個,其他的還有周末以及平日裡不算太晚的快餐店打工。
從前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那個名為“奶奶”的人,現在她為了錢在她家門口了跪了整整一個雨夜。
從前她一直沒覺出錢有什麼重要,現在她為王佩瑜的病,在夜總會的門口,從晚上一直站到了天亮……
她這副被生活壓迫得更加瘦瘦幹幹的身體裡面,在這一晚,到底進行了一場怎樣得與失、金錢與道德、夢想與現實的較量與掙紮……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
夜總會落鎖的那一刻,喬輕舟在清晨的街道不可抑制地失聲痛哭,旁若無人。
有些事就是不能做,有些路就是不能走。
不管你有任何天花亂墜、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能。
一步錯,然後步步錯,最終滿盤皆輸。
喬輕舟深深地知道,王佩瑜女士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會同意喬輕舟走上那條沒有回頭路的路。
如果她走錯了,不僅王佩瑜會恨她,死去的父親也會恨她,就連以後的她自己,也會恨。
還有什麼都不懂的喬錦時。
她以後要如何面對?
她不止哭自己的懦弱,還哭她“終於要失去媽媽”這個殘酷的事實。
她沒有辦法了。
能做的她都做了,不能做的……她還是不能做。
那位給她寄來希望的好人,喬輕舟一直到現都沒找到。
六十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卻實實在在地解決了她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