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都是被逼出來的。
道理雖然沒錯,但接受“親人死去這個事實”幾乎已經耗盡了王佩瑜全部的心神,她實在分|身乏術再強逼著自己去操持一場葬禮。
葬禮是交由葬儀公司全權辦理的。
就是給院長辦理遺體整容的那一家。
王佩瑜心力交瘁,無法接受早上還好好出門、晚上就支離破碎的丈夫,她甚至都分不出絲毫精力去想、去計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讓喬輕舟看父親最後一面時,看到的是如此“慘烈”的父親。
在等待喬輕舟過來警局那段時間裡,她整個人都蒙掉了,或者說她在接到警方電話的那一刻起,神智就已經不再清醒。
她靜靜地站在白布前面,一動不動,全身像是已經凝固了。
要不是還有個女兒,估計她當場就能崩潰。
帶她來認人的警察“瞭解”地退了出去,王佩瑜還是筆直地站著。
那段時間她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想,只是站在那個橫躺的人面前,認真地發著呆。
想去看,又不敢,知道是眼前被白布遮蓋的是他,又無法相信。
那不到一米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是生和死的距離。
王佩瑜死死地咬著嘴唇,直至冒出血滴。
她揭開白布的那隻手,一點也不顫抖,只是膚色白得有些不像是活人的。
在看清的那一瞬間,王佩瑜的眼底的淚水毫無預兆地決堤一樣,無聲地瘋湧。
什麼百年好合?
什麼永結同心?
什麼生死不棄?
全部都是假的——
到頭來,還不是隻是一場魅惑人心的騙局——那個纏綿繾綣時說著動聽的情話的人,還不是跟從一出生就沒有見過的雙親一樣?
把自己給拋棄了!
王佩瑜心裡前所未有的怨恨,物件不是別人,正是曾經深受的男人。
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愛我,為什麼你會死?
可他現在毫無知覺,形容慘破,而且再也不會醒過來。
他身上的西服是她昨天晚上睡前給他準備的,脖子上的領帶是她早上親手繫上去的,那個男人臨出門前,趁著沒人的時候還為老不尊輕狂地吻了她一下……
王佩瑜無力站穩,她雙手撐在那人的兩側,任眼淚紛紛滾落,滴在他殘缺不全的面容上,然後那些眼淚和著血水從他蒼白如雪的臉頰沒進了純白的床單裡。
早知道今天是最後一天,我一定會對你說那三個字。
你很想聽但我卻從來不說的三個字。
王佩瑜覺得自己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它像被什麼看不見的灰暗東西肆無忌憚地啃噬著,彷彿永遠也不會複原。
她不僅從來不說那三個字,也從來沒有主動吻過,每一次都是自己被迫承受著他的熱情。
這一次,換我主動好不好?
王佩瑜微合著潮濕的眼睛,低頭在他沒有一點血色的嘴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觸感冰涼。
突然,她就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似的,從喉間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悲鳴,緊跟著一股甜腥味猛地湧了上來。
雖然她伸手極力壓住,但指縫間還是溢位了一些鮮紅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