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把抱住喬輕舟,順勢滾到了軌道間的凹陷處。
幾乎同時,列車呼嘯著與他們擦身而過。
喬輕舟的鼻間,猛然竄入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列車輪軸的機油味裡,混雜著的薄荷冷香。
“……”喬輕舟張了張嘴,她的聲音微弱而破碎,剛一出口就被列車的勁風,一吹即散。
但那人顯然已經聽見——他渾身猛地一抖。
另一邊,被高中女生圍得煩不勝煩的安洛希,抬眼正想向喬輕舟求救,沒想到壓根就沒有看見她的身影,正準備抱怨兩句,卻發現人群有異樣的騷動,他心裡陡然升起某種極不好的預感。
他甩了手裡的飲料罐,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人,三步並兩步跑到月臺邊,果然看到了那心驚膽戰的一幕——喬輕舟跌落到了鐵軌中間,而列車眼看就要進站。
“楚楚——”安洛希心裡頓時如同燃了一把火,聲音跟著變了調。
他想跳下去跟列車搶人,但身旁的“好心人”立刻紛紛拉住了他。
安洛希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也不願聽!
他拼命掙脫,想要甩開眾人,但怎麼也做不到。
車越來越近——
漫天的絕望和無助讓他面目變得異常猙獰,胸口堵得厲害,喉嚨裡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列車駛過的風,彷彿一柄利刃,帶走了安洛希全部的生氣。
他面色慘白地停止了掙紮,十分懷疑自己剛才看到的跳下去的人影,只是他做不到、而産生某種的臆想。
那些圍觀者見他放棄,也都鬆了手。
安洛希愣了那麼兩秒,然後瘋了一樣沖進正在下人的列車門,直到看見另一側的車窗外,全須全尾的喬輕舟正被一個黑衣男人抱著往月臺上走。
他才眼眶一熱,極輕極緩地吐出了胸腔裡那口濁氣。
一把掀開下車的乘客,安洛希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上天橋到了另一邊的月臺。
男人把喬輕舟抱上月臺,動作輕柔地將她平放在一旁的長椅上,開始檢視她手臂上的傷勢。
“楚楚——”安洛希還沒到就先喊了一嗓子,等真走近了,看到她手肘處刺眼的紅色,又有些不敢上前,只好看著黑衣男子動手撕了染血的長袖。
他輕輕動了動喬輕舟的肘部,“除了皮肉傷,有其他明顯的痛感嗎?”
喬輕舟盯著他,搖了搖頭。
她覺得自己心底湧起來的滋味,用酸甜苦辣鹹都完全不夠形容。
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慕少傾,還是以這種方式。
安洛希一直站在慕少傾的身後。
之前他只留意到這個救了喬輕舟的男人身形瘦高,頭發偏長,臉上還戴著個大墨鏡,此時,驀然聽到他的聲音,安洛希腦海裡猝然閃現一個人來。
他往旁邊邁了一步,終於看清了偌大的墨鏡之下那人露出的半張臉,不由吃驚道:“是你?”
喬輕舟眼角微微一跳,面上卻沒有露出什麼端倪。
蒼白的臉上依然安靜,彷彿方才經歷生死的人不是她。
果然,慕少傾是舊識,而且是連安洛希都認識的“舊識”。
匆匆趕到的月臺工作人員,把三人請到了站長接待室,好一番解釋之後,對方才明白並非喬輕舟要自殺,而是被什麼人推了一下,跌落到軌道上的。
能把人推得那麼遠的力道,怎麼看都不像只是個意外。
站長拿出急救箱給他們,並建議他們報警,卻被正在上藥、一直未出聲的慕少傾給否決了。
喬輕舟驚異地轉頭看他。
之前,慕少傾一直未出聲,喬輕舟以為他跟安洛希一樣聽不懂日語。
他包紮的全套動作,嫻熟到不可思議,一個多餘的動作或停頓都無,讓人禁不住要猜想:那人以前經常受傷麼。
他抬眼淡淡地看了眼站長,眼神平靜近乎皈依,連一點動搖的光芒都找不到。
“列車即將進站,月臺上人本來就多,即便監控錄影拍到是哪個人推了她,時間過去這麼久,經過偽裝離開的人,警察不一定還能找到,就算能找到,過程也必定耗時很久,而且單憑這卷錄影帶,並不能成為他蓄意謀殺的證據。
與其這樣長時間暴露在不熟悉的環境裡、面臨可能出現的危險,不如早些回去,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