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句話不是問小孩是不是迷路了?在這裡做什麼?
而是問“你認不認識慕少傾”。
慕少傾整個人頓時都懵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腦袋裡一片空白,什麼都裝不下,也完全不能理解韓森這句話的未盡之意!
可能是你的……
的什麼?
這句話似乎還缺少一個名詞,可以填“熟人”、“鄰居”、還可以是“朋友”,甚至“小兄弟”……
但很顯然,這些都不是韓森想要表達的。
孩子!
這才是韓森想的。
慕少傾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在顫抖,完全不受控制。
好一會兒,他面目陡然變得猙獰起來,他啞著聲音,一字一頓地、兇狠地問道:“你知道了什麼?”
韓森微微一愣。
他認識慕少傾年頭不短,說真的,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情緒失控過。
驚訝也不過一瞬間,韓森回來神來,就瞭然地笑著說:“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們的眼神很像,看到他的第一眼,讓我想起了小時候跟你初次見面的情形。”
兩人明明什麼都沒來得及細說,他卻忽然很能體會到慕少傾現在的心情。
第一次,他對慕少傾産生了一種類似憐憫的心情。
“先走了,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以後少聯絡,有事你找陳顯。”韓森把煙丟在地上,用腳踩熄。
韓森也不管他聽沒聽見,自己跨上車,在摩托轟鳴聲中迎著破曉前清冽的風,揚長而去。
慕少傾對喬輕舟從來都滿懷愧疚的。
這種深入骨髓的歉意和內疚,讓他曾經無數個夜晚無法成眠、不得安寧。
他曾經恨不得能毀天滅地,只希望能解脫……
但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麼讓他痛徹心扉、心疼不已——他簡直連想都不敢去想……
只要稍微想一點,他就渾身冰冷、如墜冰窟,深沉的懊悔,簡直就像冰水一樣要將他溺斃其中。
韓森所說的只是一個可能性,並無實質的證據,但慕少傾知道那就是事實。
他佇立在卷著潮氣的清風裡,顫抖不已,沒了騷包摩托的車大燈,他蒼白的臉全部隱沒在了黑暗之中,不容窺視。
等慕少傾轉身再看向車內時,喬錦時已經伏在他姐姐身上睡著了。
慕少傾自虐一般享受著腿上針紮一般的刺痛感,一步一步朝他們走去。
他拉開副駕的門,放平座椅,把喬錦時抱到上面,披了件衣服,想了想又給他小心地繫上安全帶。
四周一片漆黑,萬籟俱寂。
慕少傾坐上車,把頂燈關了,只開著彷彿存在於另一個世界的遠光燈。
他靜靜地坐了好久,才不緊不慢地啟動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