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阿兵去兄弟單位替他們排險,晚上不回來了,而張學寧要給新學員講課,所以到了晚飯點,飯桌上只剩下沈靜一人。
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時針已由6轉向了10。張學寧授完課,便直接回宿舍了。因為她回宿舍的必經之路會路過阿兵的房子,所以她習慣性的朝那望了下。“咦”張學寧心裡嘀咕了一下,都10點多了,阿兵的屋子怎麼燈還亮著,他今天去外面了,晚上是不會回來的,那這屋裡的是……
張學寧來到阿兵家門口,門虛掩著,便推門進去了,發現沈靜趴在桌邊睡著了,而桌上擺著幾道小菜和兩副碗筷。聽見動靜,沈靜醒了過來,看見張學寧站在門口,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好意思,睡著了,飯菜涼了,我再去熱熱吧!”
張學寧看著沈靜端著飯菜進進出出,覺得畫面好溫馨,有人在家等自己的感覺真的很溫暖。看到桌上還有一盤菜,張學寧想幫忙端進去,剛欲伸手去端,誰知沈靜也伸過了手來,兩手同時碰在了一塊兒,倆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對方。
張學寧微笑著說:“我來吧!”
飯還在熱著,兩人便在桌旁坐了下來。張學寧開口道:“對不起啊,今天忘跟你說阿兵去外面了,晚飯是不會回來吃的。”
沈靜說:“我知道,阿兵昨天就跟我說了,我是在等你。”
“等我?”張學寧有些意外,也有些開心。
沈靜“嗯”了聲,隨即又問:“都忘了問你,這麼晚了,你吃過沒啊?”
張學寧忙搖頭說:“沒有沒有,餓死了。”其實她早就吃過了,只是看沈靜為等自己而一直沒吃過,所以很想和她一塊兒吃。
“騙人,還說沒吃過,吃了就跟我說一聲嘛,撐著的感覺很好嗎?”吃好後,沈靜一邊洗著碗一邊數落著站在身旁的張學寧。
張學寧則樂呵呵的聽著。“我不是怕你生氣嘛!”
沈靜白了一眼,說:“我有這麼小氣嗎?”
張學寧忙賠笑道:“沒沒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幫你洗碗吧!”
“別別別。”沈靜說邊把張學寧趕到了一旁,說:“張大小姐,你那手可別沾這陽春水,否則又生凍瘡,到時我可沒王婆婆的百瘡膏。”
張學寧心下納悶,便問:“你怎麼知道冬天我一碰冷水就會長凍瘡,還有誰和你說王婆婆的百瘡膏的?”
看到平常總是一副運籌帷幄,自信滿滿的張學寧也有不知道的時候,沈靜就偷笑不已,強忍著笑說:“怎樣,總之我就是知道,你把我當特務抓起來啊!”
換是別人,知道自己這麼多事情,張學寧倒還真會起疑心,不過面對沈靜,看著她此刻沖自己鼓著嘴,佯裝生氣的樣子,只覺得無比可愛。張學寧以前一直覺得如果有人知道自己的喜好,自己的習慣,那將會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因為這樣就很容易被人利用,受人控制,但現在她覺得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她會覺得很幸福,能有人處處替自己著想。或許,張學寧的“有人”只特指沈靜吧!
張學寧也開始玩性大發,從沈靜身後環抱住她,邊撓她肚子邊說:“那我就抓你嘍!”
沈靜笑得都踹不過氣來了,忙討饒道:“我……我投降了,快停手啊!”
張學寧哪肯停手,繼續撓著癢癢。沈靜左躲右閃,也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被旁邊的桌腳絆了一下,張學寧一看,本想上前拉她一把的,怎奈自己重心也不穩,也隨著沈靜倒了下去。“啊”的一聲,兩人同時倒地,但張學寧壓在沈靜身上。
兩個人面對面,離的很近,都能感受到彼此急促的喘息聲和突突的心跳聲。周圍的空氣頓時充斥著曖昧的味道。張學寧從來沒這樣近距離看著沈靜。沈靜原本白皙的面龐,現在卻紅得發燙,那一汪好似會說話的眼睛略微緊張的看著張學寧。而張學寧則肆無忌憚地盯著沈靜看,聞著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若有若無的體香,竟有些意亂情迷。
“咳”的一聲,沈靜假裝咳嗽了一下,打破了這曖昧的氣氛,也使張學寧回了神。
張學寧馬上站了起來,沈靜也站了起來。兩人低頭默默整理了一下衣物。“那個,你沒事吧?”張學寧低頭撣著衣服上的灰塵問道,但眼神卻不時向沈靜瞄去。
沈靜也低著頭,挽著頭發,眼神尷尬的忽左忽右飄著,說:“我沒事。那個,碗洗好了,我要走了。”說完就邁步走了。
但才走了一步,她的手就被張學寧緊緊拉住了,張學寧說:“很遲了,我送你吧!”
沈靜略微怔了一下,但隨後恢複了平靜,說:“不必了,再見!”說完松開了張學寧緊握自己的手,然後就走了。
這天晚上,各懷心事的二人躺在床上,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沈靜摸著頸上的那條項鏈,看著窗外那輪無言的月亮,長嘆了一口氣。她不知該如何再次面對張學寧。當那個讓她深愛著卻又是傷了自己3年的人,再次愛上自己時,該遂自己的心意接受,還是理智地拒絕。郭興中勸告過她這段感情是不會有結果的,她自己也清楚。可每到看到張學寧,她都會忍不住邁過朋友的一步,想向她靠近。她嘗過愛情的甜蜜,但也深深體會過其帶來的痛楚。想到此處,沈靜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與此同時,張學寧正就著月光,在窗前拿著鉛筆在塗塗畫畫些什麼。那畫紙上的人一頭齊發,優美的輪廓,眼神略帶慌張,臉頰還浮著一層紅暈。畫完後,張學寧凝視著好久,才將它放回了畫冊裡。那畫冊裡像這樣的人物畫像還有很多,但都是同一個人。
張學寧拿出了一枚金幣,緊鎖著眉頭,在手裡把玩著。那枚金幣就是3年前,離別的前一天夜晚,沈靜送給她的,當然她現在已經不記得了。不過這枚金幣已經變了形,正中間凹陷了進去。關於這枚金幣的來歷,還是郭興中告訴她的,他說3年前自己從上海撤離回重慶時,被敵人偷襲,胸口中了一槍,但那一槍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她放在胸口口袋的金幣,所以這才死裡逃生。那個凹陷的地方就是子彈擊中後留下的痕跡。
張學寧的記憶裡,只有3年前她在上海潛伏,然後就接到回重慶的指令,那段和沈靜有關的記憶全部忘卻,當然這金幣的來歷也已忘卻,可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枚金幣對她很重要,所以這三年來隨身帶著,一有心事,便會玩出來把玩。
而現在她的心事可不輕啊!張學寧想起了剛才在阿兵家發生的事,腦海裡情不自禁浮現出了沈靜的面容,還有她身上那迷惑心智的體香,不自主地笑了一下。她之前不清楚自己對沈靜的感情是怎樣,但現在她知道了,是喜歡,而且她能感受到沈靜也是同樣喜歡自己的。兩情相悅,那就是件很簡單的事,兩個人在一起就可以了。但這對張學寧來說卻是件比登天還難的事,自己和沈靜是七0一的一份子,自己的命運和感情從不會由自己決定,更何況是一段特殊的感情,它不能萌芽、開花和結果。還有阿兵,阿兵是個簡單快樂的人,她也一直把他當弟弟一樣。阿兵剛來七0一時,遭過不少人的欺負和捉弄,但每次張學寧都會幫他出頭,但這一次要欺負他的人卻是自己,自己要奪走他最愛的沈靜。她想,她不忍,也許將這份感情深藏在心裡是最好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