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曉悅不知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 因為長久無事發生, 時間的流逝變得無法衡量。起初她試著在心裡數秒, 然後換算成分鐘、小時、天、星期......可是數著數著, 某一天她突然忘了自己數到了多少, 也就停了下來。
這事本就毫無意義,只是為了消磨時間, 可時間無窮無盡, 根本消磨不完。
停止計時以後, 她開始像反芻的動物一樣一遍又一遍地咀嚼自己的人生, 耐心地把記憶的犄角旮旯搜刮了無數遍, 然而她的人生只有短短二十幾年,大多時候又只是按部就班地讀書上學工作就業,一段時間之後, 回憶往事也變得無趣了。
不知不覺中,她開始遺忘,先是一些細節變得捉摸不定, 接著連事實也開始模糊起來,逐漸分不清哪些是真的, 哪些是她的臆想。
一開始她擔心長此以往自己不是傻就是瘋, 逼著自己絞盡腦汁地想,可想起的不如忘記的多,也就只好聽之任之了, 記憶變成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聲音、氣味, 到後來就只剩下依稀一點感受, 最後連感受也淡了。
夢裡的人和事早沒了印象,她連自己是誰也想不起來,身體的感覺早已消失殆盡,意識也變得稀薄。她感到自己在黑暗中浮起,沉下,擴充套件,瀰漫。
她隱約預感到自己的結局,她會和黑暗融為一體,不分彼此,成為黑暗本身,這個結局無所謂好與不好,她感到黑暗像水一樣載著她往終點流去,有種難以言喻的舒服和安心。
就在這時候,她的耳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一開始她不明白這是什麼,只是不由自主地傾聽,遊移飄散的神志也重新凝聚起來。
太久沒有人和她說話,語言也變得陌生,她聽不懂,那人不厭其煩地說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說了幾千幾萬遍,她終於恍然大悟,他是在叫她的名字。
“阿悅,你答應過我的。”
黑暗被撕開一道細細的裂縫,她看見了光。
———
“後來呢?”梁玄側過身,一手拖腮,聚精會神地看著董曉悅。
董曉悅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打了個哈欠:“改天再說吧,昨晚上都沒睡好,白天又折騰,困死了。”
“你昨天也這麼說,前天也是。”
董曉悅打了個滾,抓抓頭髮:“就不能讓你老婆安安靜靜享受一下賢者時間嗎?”
梁玄面露困惑,隨即無師自通地領會了精神,抬手撫她臉頰:“不怕,往後有的是賢者時間。”
他披著雪白的薄絹中衣,沒繫腰帶,這麼一動,交領敞開,露出一片狹長肌膚,隱約看得見肌肉線條的起伏。
董曉悅不由看呆了,半晌嚥了咽口水。
梁玄若無其事地掖了掖皺巴巴的前襟,一本正經地問:“餓了?”
董曉悅惱羞成怒,鑽進被窩裡,扯起被子遮住臉:“睡覺!”
梁玄隔著被子緊緊摟住她,下頜抵住她露在被外的頭頂:“阿悅……”
董曉悅蹬蹬腿:“悶死了。”
梁玄便把一隻手伸進被子裡,摸索到她腰間,撓她癢癢:“白日睡多了夜裡又難以成眠。”
董曉悅被他攪得不得安生,睡意全消,索性掀了被子坐起來:“不睡了。”
梁玄長手一伸,拿起床邊茶碗遞到她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