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咎從未見過如此涎皮賴臉的人,一時說不出話來,負氣地縮回手,索性把被子拉高了矇住臉。
不料被子才蒙上又被掀開,無咎當她回心轉意,不由一喜,卻聽那女刺客道:“差點忘了,還得跟殿下借一樣東西。”
她嘴裡說著借,卻毫無借的自覺,不由分說就把手伸進他的衣襟裡一陣掏摸,明擺著是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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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咎先她一步把掛在脖頸上的珠子攢住:“孤不借。”
這厚顏無恥的賊女子,非但不識好歹,竟然還要搶他的珍寶珠!
這顆珠子是他三歲時在他父王庫房裡玩時無意發現的,當時只是貪圖好玩摸了一下,回去便一病不起,後來請大巫占卜,說是這珠子認主,從此以後珠不離人,人不離珠,方能兩下安好。
世子沒力氣同她解釋那麼多,只是道:“留下......孤便給你......”
董曉悅想了想,她的主要任務已經失敗了,還拔了齊國好容易埋在楚宮暗樁,就算幫齊君找到月母珠,算起來還是過大於功,倒是在這裡耽擱下去恐怕就跑不掉了,便抽出手替他理了理衣襟:“算啦,殿下保重。”
說完不等他再來扯衣裳,麻溜地爬下床,拾起榻邊一根玉簪,胡亂地把頭髮固定住,又從案上金盤裡拿起紅纓揣在懷裡——這纓繩是世子納彩時以禮相贈,又在新婚之夜以禮親手從她頭髮上解下的。
董曉悅一出殿門就撒開腿拼命往西門跑,老天爺也幫忙,不早不晚地吹過來一片雲遮住了月亮,四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巡邏的侍衛手裡提著燈,董曉悅遠遠看見便繞道,一路上都沒正面碰上,順利得出奇。
跑到西門附近的一處偏殿,她停下腳步,身手矯健地攀上牆頭——剛到楚宮時她住在隔壁的客館,早把四周地形打探過了,這偏殿許多年沒人住,早就成了堆雜物的地方。
董曉悅騎在牆頭上,從懷裡摸出個火摺子,用那根意義非凡的纓繩把它和半塊磚綁在一起,正要點燃,不知怎麼改了主意,把那纓繩解下來重又塞回懷裡。
找不到趁手的繩子,只好就地取材忍痛拔了幾根頭髮,重新把火摺子和磚塊綁好,點燃了扔到殿中廢棄的馬廄裡。
馬廄裡雖然沒有馬,可堆了許多柴草,天乾物燥,不一會兒就點著了。
董曉悅連忙從牆頭溜下,躲在牆根後面。
風助火勢,熊熊燃燒起來,很快便有侍衛發現了火光,西門離此處最近,侍衛們紛紛跑去打水救火,只一個侍衛自告奮勇守在原地。
董曉悅貓在牆根後面觀察了一會兒,見侍衛們亂成一團,便從腰間取出令信往門口走去。
這名侍衛是那女史平日相熟的,受了她不少賄賂,一看令信上的字,以為又是她手底下的小宦官趁著月黑風高溜出宮去做點見不得人的勾當,便揮揮手放行了。
董曉悅順利潛出宮門,吊在嗓子眼的心總算放回了肚子裡。
她繼續沿著馳道邊上的小路往西走,城西三十里有一處小客舍,是陳子投資的產業,除了豐富資產組合之外還用作組織成員落腳、接頭的中轉站,她打算先去那裡換身裝束休整一下,等天亮再去找燕王殿下。
董曉悅快步走了好一陣,估摸著該有七八百米了,這才停住腳步,回頭望了望,只見遠處宮殿的黑影與夜色融為一體,簷角如同飛鳥張開的羽翼,看起來那麼巍峨,那麼真實。
等找到燕王殿下,這些都會消失嗎?
董曉悅使勁朝著宮城張望,半晌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找世子無咎的寢殿,不禁啞然失笑,只是個夢罷了。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懷裡的紅纓繩,等這場夢結束了,世子也會消失嗎?
董曉悅一邊犯難一邊跨過條石砌的屋檻,一抬頭,赫然是一位相貌端正的大叔。
大叔看著大約四十來歲,生得濃眉大眼,下頜略方,看著十分值得信賴,颳了鬍子換個髮型簡直能直接上tv當主持人。能忽悠一幫子人跟他混,這副樣貌大約功不可沒。
讓董曉悅始料未及的是,大叔額頭上千真萬確、如假包換地刻著個字,不過是小篆體,不學無術的董小姐不認識。不過她立刻聯想到麻臉少年說過,陳子曾經受過黥刑充過軍,原來所謂的黥刑就是在臉上刺字。
陳子察覺到她的目光,訕笑著撫了撫額頭,把啃了一半的雞腿放在身前的食案上,往衣襟上揩揩手上的油。
董曉悅一秒鐘確定眼前這位八成不是燕王殿下。她和燕王殿下吃過一頓烤串兒,當時他那斯文優雅的吃相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樣龜毛騷包的一個人就是炸裂成百八十片也不可能八叉著腿坐在地上啃雞腿、吧唧嘴,還把油往衣服上揩。
“四娘來啦,坐,坐......”陳子親切地招呼她。
“見過夫子。”董曉悅打了個招呼,模仿著古裝劇裡的樣子跪坐在草墊上。
“眼前又沒外人,如此客套作甚,”陳子語氣熟稔,從大陶碗裡撈出半隻燒雞,撕下一隻雞腿遞給她,“餓了罷?先用一點墊墊飢,回頭讓阿青給你送晚膳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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