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曉悅彷彿被扔進攪拌機裡,腹中翻江倒海,腦袋渾渾噩噩,失重的感覺持續了好一會兒,她的五臟六腑才算慢慢歸位。
最先恢復的是嗅覺,董曉悅還未看清所在的環境,鼻端先飄來一股沁著涼意的山野氣息,接著耳邊傳來潺潺水聲,間或有一兩聲婉轉鳥鳴。
然後彷彿有人突然揭開了蒙在她眼前的重重迷霧,一卷春意盎然的青山綠水圖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只是天在下,地在上,這世外桃源般的美景是顛倒的。
這時她身體的其它感覺開始慢慢復甦,腦細胞恢復工作,她總算弄明白了,顛倒的不是世界,是她自己,她的雙腳被繩索綁著,倒掛在一棵歪脖子大樹上,下方是一條奔騰的溪澗,她的頭頂離水面不到十公分。
董曉悅不敢輕舉妄動,靜靜地等待著有人發現她,等啊等,一直等到流水被晚霞映紅,半個人影都沒有。
她風乾臘肉似地倒掛了大半天,渴得嗓子冒煙,甘甜的山泉近在咫尺卻一滴也喝不到,實在忍不下去,試著喊了一聲:“有人嗎?”
聲音還是她的聲音,只是有些喑啞。
她不過是聊勝於無地喊一聲,並未指望真的有人來解救她,畢竟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嶺,實在不像有人出沒的樣子。
誰知道山谷裡的迴音還未消失,樹叢裡“嗖嗖”竄出幾條人影,竄她跟前齊刷刷地一跪:“恭喜四娘得悟天機!賀喜四娘神功有成!”
嗓音嘹亮,整齊劃一,驚起了一群飛鳥。
董曉悅掃視了來人一眼,見是六七個十三四歲的古裝白衣少年。
合著一直有人在旁邊守著?董曉悅無力地抬起頭抹了抹額頭上的虛汗:“先放我下來。”
“遵命!”少年們七手八腳地解開董曉悅腳上的繩索,把已然僵直的董娘子放到了地上。
這群少年雖然對她畢恭畢敬,卻沒什麼眼力見,扶著她靠樹幹坐下就袖手站在一旁。
董曉悅手腳麻痺,渾身上下幾乎只有頭能動動,她奄奄一息地靠在樹上:“水......水......”
這才有個麻臉朝天鼻的少年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跳起來摘了片樹葉,躬身舀了點溪水遞到董曉悅嘴邊。
甘美的泉水一入喉,董曉悅又活了過來,四肢逐漸恢復知覺。
她藉著暮色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著,發現自己也穿著和少年們差不多的白衣,只是料子略白一些,布織得很粗,蹭在面板上像細砂紙。袖子緊窄,衣襬也短,大約是為了行動方便。她摸了摸腦袋,長髮緊緊綰了個纂兒,髮髻上插了根木簪子。
她甩了甩胳膊,活動了下手腳關節,試著站起身走了幾步,除了被麻繩勒了半天的腳腕還有點疼,竟然有那麼點身輕如燕的意思。
比起現實中爬個兩層樓都帶喘的身板,這一副簡直可以說鳥槍換炮,董曉悅手邊沒鏡子,摸了摸鼻子和下巴的形狀,似乎是她自己的。
解決了生存問題,就得辦正事了。貘把她往這兒一送就撒手不管了,也沒個旁白字幕提示一下,所有事情都得靠她自己摸索。
董曉悅環顧四周,把那群直眉愣眼的少年挨個細細打量了一遍,燕王殿下會是他們中間的一個嗎?
她把這些懵懂的臉龐和記憶中的燕王殿下比對了一下,深感懷疑。這些少年即便不能說個個歪瓜裂棗,也相差無幾了,其中最出類拔萃的也只能勉強算能看,而且這群人渾身散發著npc的平和氣場,和那個三句話上房揭瓦的騷包王爺實在聯絡不到一起。
董曉悅抬頭看了看天色,對著那個替她舀水的麻臉少年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少年們似乎一直在等她下令,聞言齊聲道:“遵命,四娘!”
然後就低著頭躬著背,顯然是等她先走。
她哪裡知道要往哪裡走,找了個藉口:“吊太久有點不辨西東,你們在前面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