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念幹脆就縮在沈追的長生居裡休養了,雲錦幾日之後帶著一身傷回來了,南念只扶起了雲錦道,“兄長可有大礙?”
雲錦晦暗著一雙眼睛,搖了搖頭,“臣罪該萬死。”
南念靠在軟塌上,翻來覆去地端詳那方印,“你先回去吧,這印是真的。”
雲錦垂頭並未辯解,叩首退出了房門。沈追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坐在軟塌邊上,南念順勢眯了眯眼睛,躺在了沈追腿上。
這幾日南唸的右手還沒長好,但要時常活動,於是沈追幹脆給他找了一個九連環,南念時常握著九連環面無表情地單手撥弄。沈追知道他疼,只是不說,他其實極為珍惜自己的右手,畢竟這隻手,曾經是拿彎刀的。
沈追伸手輕輕插進他的發間,南唸的頭發很柔軟,像個什麼剛出生的小獸,“還疼麼?怎麼我還要在自己的院子裡藏起來?”
南念無意識地蹭了蹭沈追的手,“殿下委屈了?”
沈追貼近南唸的耳朵,“世子不給孤一些補償麼?”
南念睜眼看著在自己上方大大方方耍無賴的人,忽然伸手將人拽了下來,“好吧。”說完就在沈追的鼻子上親了一下。
沈追愣了一下,抿嘴笑了,“世子還算有良心,”忽而想起離去的雲錦“你那義兄?”
南念伸手把玩著沈追身側落下來的頭發,“假的。”
沈追挑眉,“假的?”
南念搖了搖頭,他望著沈追的眼睛。“我沒什麼真憑實據,不過憑著感覺,他不是我義兄,殿下,你可知道愧疚是藏不住的,但,在天牢裡的時候,我去見的雲錦應當還是真的。”
沈追直起身子,“念念是想養一隻傳信鴿麼?”
南念微微一笑,露出點酒窩,“本來是想的,可看起來他與那群人也是不是一條心。不然那夜裡我應當跟著雲錦進去的。”
提到那夜,沈追臉色就沉了下來,冷笑道,“沈安在大理寺關著呢,沒孤的允許,沒人見得了她。”
南念卻像是不太在意,翻了個身有些笨拙地摟住了沈追的腰。自打那夜裡兩人傾訴過心意以後,南念有些粘人的習慣不知不覺地就顯露了出來,他尤其喜歡抱沈追的腰,沈追也由著他纏著自己,南念像是要把自己前十六年都沒撒過的嬌一股腦地倒進沈追懷裡,帶著幾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放肆。
沈追拍了拍他的肩膀,“起來吃點東西。”
南念這幾日吃素吃得煩不勝煩,懨懨地不肯起來,忽然眼尖地瞥到沈追的右手食指有些紅,他伸手摸了摸,“殿下怎麼長繭子了?”
沈追笑而不答,將人直接撈起來放在了桌子前,見南念還是沒什麼精神,安慰道,“怎麼忽而這麼嬌氣,行了,今日給你加一道熘肝尖。”
南念旋即忘了剛剛的問題,眼睛都亮了,沈追只覺得好笑,伸手輕輕颳了刮他的鼻子,忽而想起一件事,“念念,你曾經贈我的竹管是幹什麼用的?”
南念只戳著眼前的盤子,“小東西,我從家鄉帶來的。”
沈追知道他沒說實話,頗為無奈道,“你可還記得沈舒?”
南念點了點頭,“年紀輕輕,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可惜了。”
沈追道,“他曾要我好好保管這竹管。”
南唸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臉色變得極差,沈追見南念臉色不對,正色道,“怎麼了?”
南念搖了搖,他有個很可怕的想法,“殿下,他是什麼時候進京的。”
沈追忽然與南念想到一起去,沉聲道,“大抵是雲錦從天牢出來以後那段日子。”
山莊正殿中,沈平絮立在一側,沈昌坐在正中間,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怒氣。覬覦燕北王世子的人太多了,可像沈安這樣架在明面的蠢貨就這一個。
沈安被人拖了上來,不過關在大理寺幾天,整個人瘦了一圈。好不容易被帶出來就見到沈昌一副要賜死的樣子,恍然上來就要撲向沈昌的腿,她哭著喊道,“皇姨,皇姨,臣是被冤枉的啊!求皇上明鑒!”
沈昌厭惡地閉上了眼,卻沒說話。沈平絮道,“世女可有要辯解的?還是省省力氣。”
沈安忽然抬起眼,怨毒地望著她,“臣是被人騙過去的!臣不知道世子在房子裡啊!”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伸手指著角落裡一個宮人,“就是她!她帶我去的!”
沈平絮點了點頭,認真地聽完了沈安的辯解,林勸出列道,“世女怕是眼花了,臣查了當日名冊,這人是侍奉在安平侯身邊的人,寸步不離,沒時間誘拐您。”
沈安大張著嘴,不可置信,她不曾想到這人竟然是她母親身邊的人,那日確實是她帶自己過去的。
沈追望了望愣在原地的沈安,望了沈和一眼,隨即出列道,“皇上,臣有一事秉明,當夜出事時,臣是被世子府中的小侍帶過去的,見到了一個熟面孔,臣將人扣下了,如今帶上來由太女定奪。”
很快幾人拖著一個宮女打扮的人上來,那人與沈安指認的人有七分相似。沈安目瞪口呆的望著那人,“你……”
那人卻比沈安動作更快,“臣不願拖累世女。”說完起身向旁邊的柱子撞了過去,一時間竟然沒人能攔住,大殿之上血濺三尺。
沈和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緩慢地抬起了頭,穿過混亂的人群,對上了沈追的眼睛。沈追正巧也在看沈和,她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兩人彷彿都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不存在的刀光劍影,這才只是個開始。七年如一瞬,沈和終於在沈追眼裡看到了當年那個一身浴血的影子。
沈平絮臉色有些蒼白,卻仍堅持著唸完了旨意,“貶為庶民。”沈昌坐在皇位上,看著沈平絮的背影,眼裡閃過一絲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