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沈和到了,她身邊坐著沈安和另一個蒙著雙眼的男孩,看著跟南念一個年紀。沈追在心裡盤算,沈嘉大抵跟妻主陳將軍坐在一處,那旁邊這個盲眼的孩子,大概就是沈舒了。沈安這些年滾蛋慣了,在沈和身邊卻是正襟危坐,沈追嗤笑一聲,心裡暗罵道,人模狗樣。
沈安瞧見了沈追的笑,也知道應該不是什麼好話,偏頭對沈和說了些什麼,沈和便也抬眼看了過來。果然不久一個宮人過來說安平侯請沈追過去一敘。
沈追整了整衣冠,撇了蹲在樹後的沈平絮一眼,無奈道,“太女先坐這裡吧,一會臣就回來。”
沈平絮摸了摸鼻子尖,走到沈追身旁的位子坐了下來。沈追轉身對十六交代了些什麼,說完就抬腳向沈和那邊走去。
沈平絮雖說沒心沒肺,可她也不傻,這些年,沈昌平日裡只讓她安心學習治國之策,去年才開始聽政,她是個聰明孩子,學什麼都很快,雖說沈和平日裡看著溫和有禮,教她的時候,也盡心盡力,可沈和看她的眼神,總讓人想起藏在叢叢樹林中的毒蛇。沈平絮問站在旁邊的十六,“你不跟著慶安侯過去麼?”
十六撓了撓頭,笑得很老實,“殿下吩咐我留在太女身邊,我怎麼能擅離職守呢?”
沈平絮搖了搖頭,“她要是有危險呢?”
十六道,“那她就不是慶安侯了,再說,能有什麼危險她沒經歷過的?”
沈平絮忽然來了興趣,試圖問道,“你家殿下怎麼了?”
可十六卻閉口不言,只是諱莫如深的笑了笑。
沈追踏上高臺,沈和坐在桌後,近乎有些慈眉善目的看著沈追,沈追行了禮,“好久不見,皇姨。”
沈和挑了挑眉,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微笑,“小慶安回來的倒是晚,七年不在,你倒是走的輕松。”
沈追心裡一口血梗在心頭,那些漫無天日的日子像是又回到了眼前,有厲鬼從深淵裡爬出來,帶著鮮血的手指劃過他的面孔,“你忘記了麼?”
沈追壓住了腥風血雨,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是侄女不懂事了。”
沈和撫掌笑道,“罷了,坐下吧,不過是尋你來聊聊天罷了,別如此拘謹。”
沈追垂了垂眼睛,撩袍坐了下來,她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就按捺不住的殺心讓這麼些年的經營付諸東流。正巧,一陣喧嘩聲響起,有人來了,沈清拂袖走在前面,沈宴拉著南念鬧鬧騰騰,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坐下,南念很討人喜歡,看起來,她這兩個弟弟都很喜歡她。
南念似有所感,抬頭看了沈追一眼,沈追心裡那隻厲鬼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安靜地匍匐回了原地,她的心跳也逐漸平息了回去。南念今天打扮了下,他那他還沒有長大,可是很配他了,那一身群青色的袍子讓南念看著很冷淡,她不喜歡,南念一點都不冷淡,他白天其實很喜歡睡懶覺,被叫醒也不生氣,只是有些黏黏糊糊的,只要不跨過他的底線,南念甚至可以用軟弱可欺來形容。沈追的心,忽然就柔軟了下來,她好像預見自己走向一個不可控制的地方,卻私心不想阻止,頭一次有些溫柔的看待“宿命”這個事情,只要她的宿命,是擁有他。
千回百轉的心思也只有一瞬,沈追放下了杯子。沈和在旁邊笑了一聲,“怎麼?喜歡那小世子?”
沈追面不改色,淡淡道,“美人誰不喜歡?”說完示意沈和看看看沈安。
沈安此刻對身邊的人毫無察覺,只專注地盯著南念,將杯子放在唇邊摩挲了好一會。
沈和和沈追歐皺了皺眉,前者是覺著實在是丟臉,後者是想起了自己聽到的風聲,覺著惡心。
臺子上早早就請來了戲班子在上面演著將相和,聽得沈追昏昏欲睡。沈和將人叫過來,也只是不鹹不淡的問兩句,裝個天恩浩蕩,其樂融融。
沈追將水杯放下,忽然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子,沈追回頭見那人是沈舒,沈舒並無異色,沈追心裡明白他有話要說,卻不好開口,回頭吩咐了小侍上了茶。
果不其然,沈舒在桌上寫,“殿下可是帶著竹管?還請殿下好好保管,很重要。”沈追點了點桌子,沈舒便知道她答應了。
沈追忽然笑了,道,“你如何知道呢?”
沈舒似乎有些急,卻不敢妄動,急急在桌上寫下,“氣味。”
不等多說,沈和忽然回了頭,“怎麼,慶安跟我這小兒子投緣?”
沈舒臉色驀然蒼白了下去,沈追笑道,“哪裡,表哥好久不見了,好不容易有個冰雪般的弟弟,怎麼能不問兩句,只是他又啞又瞎。”
沈和也不在意,“正巧,讓我這小兒子與沈清他們坐在一處吧,陪著我怕是無聊了些。”
沈追眯眼笑道,“好。”
南念正與沈清攀談,就見沈追帶著一個人走了過來,遠遠看起來,是個男子,南念忽然就覺著自己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沈追走到他面前站定,“這是安平侯家的小兒子,清兒你們照顧些。”
南念一直仰著臉看她,沈追低頭笑道,“世子看孤做什麼?”
南念抿了抿唇,“沒什麼。”
沈追心裡知道怕是吃醋了,伸手悄悄在他桌子上留了塊糖,笑了笑便走了。
南念後知後覺才發現那個好看的糖塊,將它撕開塞進嘴裡,心裡才熨帖了些,心道,還挺甜的。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