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最後一場雨居然還有越下越大的樣子,窗外淅淅瀝瀝易升鄉愁。南念盤腿坐在床榻之上小口小口抿著唇喝沈追讓人給熬的藥,沈追一身常服就著等看白日裡江南的案卷,抬眼見南念喝得辛苦,不由得在心裡感嘆,跟個孩子似的,走了過去伸手接過他的藥碗嗅了嗅,“不過是些紅棗人參之類的補藥,怎麼還喝不下去?”
南念打小就不喜歡喝藥,尤其是甜不甜苦不苦的補藥,惡心勁兒壓都壓不住,蜜餞也不管用,只得咬牙道,“能的。”伸出左手接回藥碗仰頭一飲而盡。
沈追挑了挑眉,讓值夜的小侍去了些酸梅子來。南念惡心勁兒還沒壓下去,右手一直在無意識地揉著胸口。
“殿下,梅子取來了。”小侍躬身託著盤子進來。
沈追挑了一顆青色的,塞進南念嘴裡。南念不疑有他,張嘴就含了進去,接過舌尖剛碰到酸梅子他就僵住了,這梅子怕是尚且青色的時候,就折下來醃製了,如今一入口帶著一股子酒氣的酸味順時就痠麻了南唸的舌頭 ,當真是吞也不是,嚥下去也不是,沈追早領教過這梅子許多年,只笑眯眯地伸手示意他受不了了就吐出來,南念擺了擺手,皺眉吞了下去,苦著臉道,“殿下怕不是在在報複我?”
沈追讓小侍退下,“還惡心麼?”
南念搖了搖,酸得人滿口津液哪裡還會惡心。
“那不就成了?”沈追笑道,靠坐在床頭。
南念腹誹,這小慶安侯怎麼看起來樂在其中,怕不是從前被荼毒過許多年?
沈追似有所感,“我父親不善廚藝,做出來的東西總是有奇效,這個釀梅子可不就能止吐。”
南念無言片刻,想起了另一件事,“殿下,我明日要去太學了。”
沈追眯了眯眼,南念這是在求她放自己出去呢,“去吧,明日你可回府一趟,孤有些事情要忙,有事就讓十九聯系孤。”
南念擁著被子點點頭,沈追攬過他的腰,一個旋身將人輕輕壓在床上,她眼中神色不明,半晌也只是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低聲唸叨了一聲,“年紀還是太小。”
南念似懂非懂,卻也知道這是一句葷話,僵硬著身子紅著臉吶吶的躺進了被子裡,沈追伸手強硬地摟抱著他的腰,“睡吧。”安神香的氣味像是浸透了沈追的懷抱,南念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日沈追睜眼的時候,南念還沒醒,用了安神香,南念越發能睡,像是要把缺失的好夢都補回來,沈追還專門問過孫成玉,得到的答案不過是正在長身體罷了。
她一動作,南念就皺了皺眉像是要醒來的樣子,沈追伸手遮住南唸的眼睛,然後輕輕在他背上拍了拍,等他再次睡熟,才走了出去。
孫成玉在,門口等了許久,“殿下知道疼人了。”
沈追笑道,“孫姨別打趣孤了,去見老君後的禮備好了麼?”
孫成玉跟在她身後,“殿下放心,臣已經準備妥當。”
老君後是當今皇上的生父,先帝去了之後,便居於養慈宮,如今已是近七十的高齡,今年沈追回京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給爺爺過壽,沈盛沒了,沈追自然要替母親盡孝,天下誰沈追都捨得辜負,唯獨不忍心辜負這個從小疼愛自己的爺爺。
慶安侯年輕的時候總在邊疆,老君後就將她接到宮中養。養育之恩,猶勝父母。老君後名叫顧幼安,顧家世代權臣,本當是個代代出君上的命數,可誰知道上一輩顧含璋陰差陽錯嫁給了慶安侯沈盛,顧家沒了外戚這個關系,到了沈追這一代,家主顧竭川就只剩下了個敬國公的名頭,居於工部正卿。自打回來,沈追還沒去見這些血親,如今老君後託人傳了信,沈追於公於私都該去看看。
不得不說今上還是頗有孝心,慈安殿周圍的假山樓臺都極為精巧,顧家曾在南方待過一段時間,老君後就在南方長大,慈安殿外與涇河江一代的雲園分毫不差。付公公引著沈追穿過林子,他是老君後身邊的老人了看著沈追長大,自然知道老君後有多寶貝這個孫女,一邊走一邊跟沈追念叨,“殿下不知道啊,您走這些年老君後時常唸叨您,做夢有時候都會哭醒呢,誰勸都沒用,一會老君後可能要對殿下發些脾氣,殿下多擔待。”
沈追有些心酸,“是孤不孝,這些年孤不在,多謝公公照顧爺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