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鳶從安穆的眼中看見了從前面慢慢走的安安,是夜,安安以為安穆睡著了,他卻無心安眠,看著安穆,她好看的劉海有些長了,軟軟的搭在額前,即使是睡著了手中也依舊拿著一柄竹笛,翠色的潤澤就如同那笛聲一樣讓人耳潤如水。
這夜星光很好,北星遙然相對應,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映著月光,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深山老林裡行走,記得以前安安說過他是很怕黑的,現在居然如此坦然的穿梭其間,安穆覺的安安自己挺棒的。
看著年紀不大的安安在前面走,還當自己沒有睡著,安穆就緩緩抿著嘴唇,只覺得自己心都在酸澀。
安安掰開雜亂的草叢,是一個歪斜著的石碑,破敗滄桑。沿著石碑後面被雜草鋪掩樹叢遮擋的小徑,安安緩緩向前。
夜蟲在嘶鳴,路上有鳥的囈語,遠處有狼的嘶吼,還有某種爬行動物向前的聲音。
月色很涼,沒來由的,楚鳶想到了以前宮人在夏天放進古井裡的西瓜一樣泌著寒氣。
安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從側面看著安安臉頰潤潤的濕意,剛剛殘破的石碑上血紅的碎石村嚮明中的安安暗中的安娜緩緩傾訴著那段刀光劍影的往事,安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應該有點麻木了吧。
坍塌的房梁,破敗的屋脊,長滿雜草的院子,原來這就是安安和自己一直苦心追逐的故鄉啊。
歲月的痕跡歷史的塵埃,這地上的殘刃濺起的血水如今滋潤了哪片荒草?
楚鳶感覺的到安穆心中一陣接著一陣的難受,他魂牽夢縈的故鄉啊……
同樣也看到了安安,安安她茫然的站在那裡,低低的說話,“蠢貨……原來你沒有爹,沒有娘,沒有你夢寐以求的花好月圓閤家歡樂。”
這時安穆才知道,他想要的,再也不會有了。
早預計好的結局,不是嗎?
安穆沒有再看安安,他緩緩蹲下,就著月色掬了一掊黃土小心的揣在懷裡一個小布袋裡面。
“狐貍狐貍你在哪,高高的沙丘白白的月,歸鄉的旅人沒有有到,狐貍狐貍你在哪,寬寬的河水圓圓的日,家鄉的路找不找的著,狐貍狐貍快回家,溫軟的糯米糕熱騰騰……”安安在那裡低低的唱歌,楚鳶在安穆的身上,只覺得一片悽涼。
安穆等著她離開了,自己也一步步走過滿地淩亂,他學著安安口中輕輕哼著熟悉的曲調,地下的親人們,我唱的好聽嗎?我覺的我唱的應該是好聽的吧……
不知怎麼的楚鳶忽然想到《兵車行》裡的一段詞,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怨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古來白骨無人收。
是……一手悲愴的歌,楚鳶也想那應該是一首哭天愴地的鎮魂曲吧,聽了那麼久的哀嚎,安穆這首曲調歡快的鄉樂應該更被這殘垣破土喜歡吧。
天邊擦起了層蟹殼青,安穆估摸著安安快要回去了,便踩著原來的小徑原路迅速返回,直到出去的時候才恍然一怔,看著石碑上血紅的碎石村,笑了笑。
清晨的空氣帶著絲霧氣,吸進去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