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泱的眼睛半眯著,連呼吸都覺得異常的費力,驀習托起她的上半身,眼圈紅腫,他不停的對砂泱說:“宮主,等熬過今天,一切都會好起來了。”
砂泱的每一次呼吸都異常的疼痛,她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沒有一處是完好的面板。她柔弱病態的模樣,看在驀習眼裡只會讓他生不如死,甚至比砂泱本身的感覺更加的痛楚。
泫夢側過頭,對花默呢喃道:“花默,也許我們鮫人族的東山再起真的沒有任何希望了。”
“我知道,但說實話,看見她這個樣子,我寧可鮫人族以後都不會再出現,我是說,如果妘焰公主重生之後,能夠將這一世過得簡簡單單,就已經足夠了。我不想讓她再捲入這些所謂的族群大義與仇恨之中了,我只願她過得快樂。”花默盯著砂泱身上的猩紅傷口,眼中湧慢了痛惜。即便她此刻面對的是另一個女子的模樣,可腦海裡浮現出來的始終都是妘焰湛藍色的大眼睛。
泫夢注視著花默的表情,除了悲傷之外,還有一絲發自心底的於心不忍,泫夢看得出來,花默是真的接受了妘焰公主重生的這個身份,哪怕只保留著一部分的記憶,他也已經滿足。
他微微點了點頭,笑道:“在見到重生後的妘焰公主後,我原本的想法就變了,不再將重振鮫人族當做是一種義務而強壓在她的身上,反而將這一切都變成了最原本的初衷,我想了很久,我希望的是妘焰公主能得到幸福,而不是為了利用她做這些事情才費盡心思的去尋找她,在這一點上,我與你的想法相同。”
“可能是上天想要告訴我們,不要與命運作對,總是與之相逆的前行,遲早會出事的。”花默回應他。
泫夢深吸一口氣,聳了聳肩膀,說:“那我就放心啦,既然你跟我的目標達成了一致,我便也沒什麼可操心的了,現在我們只要躲在一邊默默的守護著妘焰公主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也輪不到我們瞎操心了吧?”
“嗯,默默守護就行。”花默輕聲說著,瞥了一眼泫夢,再次將視線挪到了砂泱的身上。
宣於槡慢慢踱步走到砂泱的身邊,蹲下來,看著她半眯著的雙眼,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砂泱”。
砂泱聽見是宣於槡的聲音,微微抬起了頭,想要往前湊近,可身體實在是沒有力氣,只能藉助驀習的力量半躺著。
“宣於槡,你來了。”砂泱裂開幹澀的嘴唇,又說,“我昨天夢見你了,你站在高高的城牆上,背對著我,不管我怎麼呼喚你的名字,你始終沒有回過頭來。你好像不認識我似的,也聽不見我的聲音,就自顧自的消失在了深夜裡。”
砂泱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唯有半眯著的雙眸在看清楚宣於槡的容顏時,散發出了異常明亮的光芒。宣於槡以前的確有些討厭她,因為她太自大,也因為她喧囂跋扈的性格。可是現在,她這般千瘡百孔的模樣看在宣於槡的眼中,他卻覺得她很可憐,畢竟她是為了自己,才會茶不思飯不想,才會將大好的時光虛度了,耗盡了身體的力氣,才會在黑衣人偷襲進西凰宮的時候,虛弱的毫無還手之力,才會被傷的體無完膚,變成現在的樣子。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會害得你如此。”宣於槡語氣低沉,除了向她道歉之外,幾乎找不到更好的話題。
砂泱卻費力的沖他扯出一個笑容,說:“跟我說對不起幹嘛,西凰宮被偷襲又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麼要向我道歉呢?”
砂泱的聲音越是毫無波瀾,宣於槡心中的愧疚感就越是重。
“都是因為我,否則西凰宮不會變成這樣,你也不會變成這樣。”宣於槡再次強調了他所愧疚的內容。
燿光站在宣於槡的身後,宣於槡背對著她,可燿光偏偏還是察覺了他情緒的轉變,她知道宣於槡是在自責,並且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砂泱。
砂泱很平靜的看著他幽綠色的雙眸,說:“宣於槡,這件事情跟你無關,你不用對我有任何的歉疚。以前是我不懂事,總是給你帶來麻煩,因為你喜歡燿光,所以處處刁難她,讓她處在我們中間難以立足。其實我回到西凰宮之後都想過了,是我太不講理了,將自己的意願強加在你的頭上,讓你不知所措。”
“咳咳……”砂泱說了一半,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可她還是忍住了肉身上的痛苦,繼續這個話題,她說,“這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做的孽太多了,上天看不下去了,才會來懲罰我。這一切都是我應得的,跟你無關。”
砂泱閉上眼睛,過了許久才又重新睜開,仍然面帶堅定的看著宣於槡。這樣脾氣溫和的砂泱,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從未見過的,她忽然像變了個人一樣,完全沒有了以前的那副氣焰。
宣於槡怔怔的回了一句:“別胡說,什麼作孽不作孽的,都沒有的事情。西凰宮變成現在這樣,也不是你的報應,你不要想太多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趕緊養好身體,早日將西凰宮重振以前的模樣。”
“謝謝你。”過了好一會兒,砂泱才又開口說道。
宣於槡面帶困惑,問:“謝我什麼?”
“謝謝你教我應該如何做自己,也謝謝我能遇見你。”砂泱看著宣於槡的眼睛已經不再是佔有,而是另一種更加廣義的情感,就像宣於槡變成了她的人生導師,愛慕中夾雜著更多的是敬仰,情感也由此變得更加神聖起來了。
宣於槡沒有說話,嘴角卻揚起一抹笑意,他知道,眼前這個去鬼門關闖了一遭的砂泱,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人人厭惡的西凰宮主了,她變得開朗,也變得大度,眼中不再只有狹隘的愛,而多了幾分更加從容的情愫。
他緩緩從砂泱面前站起身子,轉而對身後的一眾醫師們說:“不管用多少藥,用什麼藥,務必要將砂泱宮主醫治好。”
“是。”醫師們微微垂首,恭敬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