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夢匆忙將花默背到了冰室,小心將他平放在冰床上。這裡雖為冰室,可旁邊卻燃著兩排蠟燭,燭火搖曳不停,將他們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左右擺動。赫連崢走到花默的尾部,彎下腰仔細端詳著他的尾部,顏色已經變為了黝黑,體內的經絡依稀能夠辨別清楚。
“你打算如何施救?”泫夢一臉慌亂的看著赫連崢,忍不住詢問他。
赫連崢沒有說話,只是側過頭微微瞥了他一眼,鋒利的眼神讓泫夢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後退了幾步,與燿光他們並排而戰。
赫連崢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在尾部上下左右比劃了兩下,剛想在腰間劃個小口子,泫夢卻又迅速跑到了赫連崢的面前,質問他:“你要做什麼?”
“泫夢,你過來!”燿光不希望泫夢打亂赫連崢的動作,此刻耽誤的時間越是長,對花默的安全就越沒有保障。
可是泫夢該如何相信眼前的赫連崢呢,他可是神霄天島的主宰,是妖族的王。就在花默昏死之前,還曾警告他要小心妖族人呢。
赫連崢知道泫夢在懷疑他,冷嘲熱諷道:“你若是不相信我,大可以將他從我九霄殿中抬出去,又何苦忍受將信將疑的折磨呢?”
赫連崢揚起嘴角冷笑一聲,試圖將短刀收起來,卻聽見燿光說:“沒有!我們沒有懷疑你!”
赫連崢轉過頭來,又聽見燿光說,“我們都是因為相信你,所以才會帶著花默來神霄天島,泫夢之所以遲疑,只是因為心中擔憂而已,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還請你繼續,將花默的傷口治癒吧,他這個情況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燿光一邊為泫夢開解,一邊從身後輕輕伸出手臂,在泫夢的背後扯了一下。泫夢明白燿光是在給他臺階下,便也順應他的意思說,“對、對不起,我錯了,還請您高抬貴手,救救花默吧!”
“如果不相信我,我大可以放任不管,一旦選擇相信我,就不應該再對我有所質疑,否則這就是不尊重我的表現。既然你現在選擇了後者,那麼請你們先出去吧,我需要一點時間。”赫連崢掃了一眼宣於槡,淡淡地說道,“你留下。”
泫夢不知所措,只好又側過頭去看燿光,燿光沖他點了點頭,便吆喝著兩邊的人先離開了冰室。宣於槡聽見赫連崢的話,便留了下來。
紫昭一和溟若等人一前一後的出去了,燿光最後從冰室出來,大門一關,泫夢卻覺得身體像是虛脫一般,完全沒有任何支撐裡了。
“燿光,你說妖族王會真心實意的想要治癒花默的傷嗎?”泫夢扯著燿光的衣擺,搖擺不定,眼中閃爍著慌張。
燿光遲疑了一下,說:“會,既然他已經說了,妖族人在外的濫殺無辜並不是聽從了他的指令,只是山高皇帝遠,他管不過來而已。你不用擔心的,憑借赫連崢和宣於槡的這層關系,他一定不會亂來。”
“其實我真的沒想到花默還會活著,從那一天我獨自逃離了妖族的殺戮後,我就以為他死在那裡了。後來回到白月河的時候,卻發現裡面連一條魚都沒有了,更不用提我們鮫人族了,完全就變成了一灘死水,後來我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接受了自己是族中最後一人這個殘酷的事實,我知道了該如何忍受孤寂,也明白了要怎樣照顧自己。”泫夢的面上滑落了幾粒珍珠,抽泣著,“你不知道的是,當我認出花默的時候,我內心有多麼激動,恨不得回到被捕殺的那一天,與他一同死去的好,也勝過現在的煎熬。”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不用再想了,既然那麼痛苦,就全忘了吧。”燿光彎下腰,撿起墜落在地上的珍珠,放在泫夢的手心,說,“這個你可不能隨便扔,在薄空大陸裡買的可貴了,以後眼淚就全都留著,等到沒錢的時候還能拿出來換東西。”
原本還沉浸在悲傷中的泫夢,一聽見燿光的這句話,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怎麼能這樣啊,我傷心難過的時候,你不應該忙著安慰我嗎,怎麼還開起我的玩笑來了?”
身後的宥司走上前,笑道:“本來就是啊,你可是鮫人,身上的每一處都是寶貝,可要好好珍惜才是。不像我啊,雖然有一半鮫人血統,可是你擁有的我就沒有。花默跟你一樣,在這麼困難的陷阱下都能死裡逃生,說明你們都是被上天眷顧的人。”
宥司的這番話特別的暖,聽在泫夢的耳中,連心中都開始被一股暖流包裹。
溟若迎合著宥司的話,也說道:“姐姐說的對,你看,鮫人族就算在別人眼中已經亡族了,可誰能料到,不僅有泫夢和花默活著,還有我半妖半鮫人的姐姐呢,這算不算是另一種驚喜呢!”
紫昭一沒有說話,卻將她們說的話都聽進了心裡,望向泫夢的雙眼也多了幾分堅定。
泫夢眼眶一紅,又要流淚,燿光卻一把拍向他的肩膀,提高了音調,說:“泫夢,雖然你長相絕色,可畢竟是個男人,好男兒流血不流淚,你可不要在我們面前丟臉啊!”
泫夢深吸一口氣,再次破涕為笑,伸手擦幹眼角的潮濕,說:“哪有,我沒哭,為了這件事情流一次眼淚就夠了,哭多了就顯得眼淚太廉價了。下次去薄空大陸的時候,我看看有沒有人喜歡我這眼淚,有的話我就拿去賣了,說不定還能在陸地上買一處宅子呢,正好讓我和花默在地面上有了棲息之地。”
燿光回應他,“可以啊,如果實在沒有人要的話也不用著急,因為宣於槡的名下有好幾處宅子,你們若是得空吃了化人丹,便可以住進去享受一下陸地生活。”
“那敢情好,不過在這之前,要等花默的身體完全治癒了才行。”泫夢心裡雖然高興,但是仍舊心繫於冰室中的那個兄弟。
而此刻的赫連崢,正端坐於冰床之上專心為花默運著氣,他的傷勢太重,體內血液流失過多,若不是泫夢提前灌進他體內的鮫人血奏效了,恐怕花默現在早已經命喪九泉。
宣於槡沉默不語,也端坐在另一旁的冰凳上,他眯著雙眼,眼神停留在赫連崢的身上,赫連崢沒有察覺到他的眼神,依舊專心致志的為花默治療。
運氣結束後,他又走到了花默的尾部,用短刀小心割開了一個小口子,本應該是綠色的血液,現在卻變成了漆黑色,血液內部還不停的泛起細沫。黑色膿血不斷地向外溢位,像是一口不停向外噴發的泉眼,赫連崢伸出手掌在黑血上方停頓了一下,留在冰床上的血液忽然間沸騰起來,咕嘟咕嘟的冒泡,最後越來越少,直到消失不見。
黑色膿血消失了,花默尾部的顏色也重新露出了七彩光芒,雖然沒有泫夢的尾巴看起來富有光澤,卻比先前的要好太多了。最神奇的是,尾巴上方遍佈著的千瘡百孔竟然也開始慢慢地癒合了。赫連崢把尾部上綁著的大大小小的布條都解了下來,仍在了一邊,布條下的血洞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生長出了新肉,癒合結痂,直到與受傷前的完好無損並無大差。
宣於槡眼看著花默的臉色越來越好,連面板都宛若新生,盡管他並不願意接受赫連崢比自己強大這個事實,可眼前的這一切,卻讓宣於槡也忍不住甘拜下風。
赫連崢一邊用清水將魚尾上的斑駁清洗幹淨,塵土被完全擦拭掉之後,逐漸露出了絢麗的七彩光芒,在冰塊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的刺眼。
他緩緩開口,說:“怎麼,想學嗎,這就是妖之力,比起你一直修煉的巫之氣而言,看出誰更強大了嗎?”
宣於槡仍舊閉著嘴巴沒有說話,赫連崢卻自顧自的繼續說:“妖之力,彙聚萬物之靈,能夠依照自己的意念將萬物分解,重新交織組合。我方才為花默實施的便是妖之力中比較難的一個法則,就是還魂之力。”
“還魂之力,不就是我們巫族所說的招魂術嗎,有什麼可了不起的。”聽到這裡,宣於槡才終於開口了,語氣中透著一股鄙夷。
赫連崢彷彿早就猜到他會這麼說,微微一笑,回道:“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不同,可若是你深入瞭解,會發現巫術中的招魂術與還魂之力相差太多了。我就說一個最簡單的吧,招魂術雖然能夠召回被施術人的魂魄,可是僅僅只限於招魂而已,獲得重生的那個人也只是複活而已,身體機制卻沒有任何的改變。我的意思是,若是他之前曾經受過很重的身體創傷,那麼即便活了過來,這些傷痕依舊無法被拜託。”
宣於槡皺著眉,聽出了赫連崢話中的深意,便問:“那還魂之力呢,不僅能夠將被施術人從鬼門關扯回來,還能讓他的身體比之前更加的壯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