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若垂著雙眸,彷彿有心結未解。燿光看著她,已然清楚她心中所想。
陳昱生走到溟若的面前,盯著她的眸子,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你,溟若。”
溟若苦笑一聲,沒有說話。陳昱生竟然跟她說了謝謝,可這對於溟若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她根本就不需要他的謝謝,甚至陳昱生也不用跟她說話,畢竟他只要有楚昭玉在身邊就夠了。
燿光終於挪開了視線,轉而看著楚昭玉,她怔怔的望著她,眼帶寒光。楚昭玉似乎也察覺到了燿光的眼神,也抬起頭回應著她的目光,她從燿光的眼中看見了許多情愫,有厭惡,有憎恨,有責備。楚昭玉倒退一步,回想起楚世真和燕沫跟她說過的那些話,只在一瞬間便察覺到了燿光眼神中的意義。她終於還是知道了實情,好,也不好。好的是楚昭玉可以松一口氣了,她不用再提心吊膽的站在燿光的面前,害怕她隨時會審問自己了。不好的是燿光或許會因為此事與她斷絕交往,甚至會將她當成一個敵人,以後的一舉一動都將要接受她的審視。
燿光也已經看穿了她的心虛,停在她的面前,輕啟朱唇,說:“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說一句抱歉。”
或許這件事情跟楚昭玉本沒有關系,都是她的父母太過自作主張了,可是歸根結底她的父母是因為楚昭玉才會對東裡喬施咒,還原到本質,就是楚昭玉的錯。
楚昭玉深深吸了一口氣,無奈的眼神中又夾雜著幾分對自己的冷嘲熱諷,她忽然覺得心裡變得極為輕松,她緩緩說了一聲:“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原諒?恐怕不能。就算我原諒你,東裡喬也不會原諒你的。”燿光的聲音化成了一把利刃,在楚昭玉的心髒上一刀又一刀的剮著。
楚昭玉問:“你什麼意思,你原諒我了,不就是東裡喬原諒我,怎麼說的好像你們是兩個人似的?”
燿光輕笑一聲,說:“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麼?”楚昭玉皺眉,眼神無辜,確實對此事一無所知。
燿光說:“看你這個樣子,應該還是不知道。我直說了吧,被你的父母施下嗜血咒的那個東裡喬,其實已經死了,而我只是借用了她的身體,得到重生的魂靈而已。所以說,楚世真和燕沫的陰謀,實際上真的達成了,你們楚家害死了東裡喬,也害得東裡家家破人亡,人心渙散,你現在應該清楚了,楚家罪孽深重,應該受到懲罰,還有來自世人的譴責。”
楚昭玉聽完,只覺得雙腿一軟,接連後退幾步,最終癱倒在了地上。不,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楚昭玉彷彿又回到了剛得到實情的那一天,當楚世真和燕沫將此事告知她時,她的感覺就和現在一模一樣,彷彿頭上的天忽然就塌下來,地面皸裂,讓她無處可逃。
那時候,楚昭玉一直用另一種藉口安慰自己,那邊是東裡喬平安無事,只是過程痛苦了一些,生命並沒有受到威脅。可是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突然說自己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東裡喬,那個東裡家的大小姐,其實真的被她父母施展的嗜血咒給害死了,而東裡喬的母親也因此慘死,東裡家幾乎就要散了,罪魁禍首正是楚家的當家人!
楚昭玉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項鏈,接連不斷的從眼眶中溢位來,她顫抖著嘴唇,喃喃道:“這、這都是楚家惹起的禍端……東裡喬的命,是、是我父母奪走的?”
“沒錯,這一切都是你們楚家人害的!東裡喬死了,傅傾城也死了,東裡家現在已經四分五裂,曾經的盛況不再了,難道你不應該自我反省一下嗎?也許你會說這與你沒有直接關系,可是你想想,你父母這麼做得原因,歸根結底還是為了你!”燿光的眼眶也微微濕潤了,她想到了東裡喬的悲慘遭遇,還有傅傾城所受到的悽慘命運,便為東裡家抱不平,“可是你現在能做什麼呢,你不僅沒有回去質問你的父母,反而在山岐國的皇宮內舒舒服服的當起你的未來皇後了,東裡家需要一個解釋,楚家也需要一份賠罪,現在誰來收拾殘局呢,除了你楚昭玉以外,難道還有別的人選嗎?”
“燿光,你住口!我不許你這麼說我的昭玉!”陳昱生一把抱起了楚昭玉,轉過身就要回寢宮。
燿光卻在他的背後提高了聲音,說:“陳昱生,你若是不讓楚昭玉跟我回去賠禮道歉,我就親手殺了楚世真和燕沫,並且讓整個楚家人陪葬!”
“不要!不要殺他們!”楚昭玉掙紮著從陳昱生的懷中跳了出來,大喊一聲拉住了燿光的雙臂,又說,“求求你了,不要殺我的爹孃!”
“你的爹孃?你現在喚他們爹孃了,你可想過,他們當時為了楚家的利益,是如何對待你的?他們可是親手將你送給了宣於啟,任由他蹂躪。後來得知你葬身火海,卻沒有任何為你報仇的舉動,依舊臣服於皇族權威之下,這樣的人,恐怕也沒有資格為人父母吧!”燿光將楚昭玉的雙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挪開,語氣越發的冰冷起來。
楚昭玉忍不住大哭起來,“是,皇權在他們眼中,的確要比我這個女兒重要的多,可是他們好歹也撫養了我這麼多年,光是這養育之恩,我便不得不報,所以無論他們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怪罪,因為我的這條命就是他們給的,他們有權利處置我。即便是想收回我的命,我也不能對他們說出一個不字。”
“楚昭玉你知道嗎,你骨子裡就是奴性太重!”燿光忽而仰起頭,望著頭頂逐漸升起的圓月,“既然他們創造了你的生命,那這條命就完全屬於你了,我們要為自己而活,而不是為別人。楚世真和燕沫為什麼敢這般自作主張,還不是因為你根本沒有主見,你若是能夠在家中說得上話,他們怎會違揹你的心意,去外面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呢?”
楚昭玉苦笑一聲,兩行眼淚再次打濕了面頰,她說:“是啊,都怪我,我以前對他們唯命是從,讓我往東,我從不敢往西,交代我去做什麼事情,我從來也都會按時完成,並且會完成的讓他們滿意。時間久了,他們便覺得我這個人很好馴服,絕對不會做忤逆他們的事情。所以他們才敢這般為所欲為,表面上是為了幫我搭橋鋪路,實際上就是為了楚家的利益,用我當做藉口罷了。”
“你總算明白了,既然如此,我方才說的那些話,是否點醒了你,還是說,你贊成我大開殺戒?”燿光的怒氣油然而成,凝聚在心中久久無法平靜。
陳昱生擋在楚昭玉的前面,一字一句的對燿光說:“燿光,你不要太囂張,你難道忘了自己現在身處何方嗎,這可是在我山岐國的皇宮中!”
“皇宮?那又如何?難道做錯了事情就不應該承擔後果嗎,既然姓楚,就必須要為此事負責人,畢竟這事關兩條命!”燿光體內的巫之氣驟然竄了出來,她雙眸似火,在瞳孔中不斷的燃燒。
燿光的巫之氣比之前要強大的多,氣息不斷的沖向陳昱生和楚昭玉的方向。
楚昭玉將陳昱生拉了過去,抹幹臉上的淚水,說:“昱生,別說了,我跟她回去,這一切都是我楚家惹出的禍,我必須親自解決此事。”
“可是你原本對此事根本就不知情啊,就算要道歉,也應該是你的父母,而不是你!”陳昱生覺得楚昭玉很冤枉,她根本沒有理由為此事擔驚受怕。
溟若和紫昭一在兩邊沉默不語,心中卻還是支援燿光的,因為這是燿光的心結,她既然附著在了東裡喬的身上,就有責任替她解決此生未了的心願,她所說的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