燿光終於抬起頭,怔怔地望著他的眼睛,問:“你猜不出來?”
“你不說,我便不知,你若願意告訴我,我便仔細的聽你訴說。”宣於槡坐了下來,為燿光和自己倒了兩杯熱茶。他端起其中的一杯,遞到燿光的眼前,燿光卻並未伸手去接。
宣於槡皺眉,說:“燿光,你怎麼了到底在為何事心煩?”
“其實統一整個巫族,才是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對嗎?”燿光沒有接他的話,而是自顧自的說道。
宣於槡將茶杯放下,沉下臉來,說:“這是我父皇的夙願,他想了一輩子,卻什麼也沒有做成。”
“那是你父親的願望,難道也要交由你來完成?”燿光提高了聲音,皺起的雙眉間凝聚著滿滿的愁思。
宣於槡搖了搖頭,說:“不僅僅是他的願望,更是我滿桉國整個皇室的願望,統一巫族,向來是宣於一氏的大業,是我們的最終目的,更是整個巫族人的心願!”
“整個巫族的心願?陛下這句話說的可就不對了,我也是巫族人,不管是燿光,還是東裡喬,我從來沒有將心願放的這般長遠過,我想要的,不過就是與自己喜歡的人,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就是這麼簡單而已!”燿光忽然很害怕聽見宣於槡說的每一句話,她害怕自己相信了他之後,他又總會讓她失望。她已經等待了千年,再也不想等另一個千年了,這種無盡的等待,重複的時光,她實在是過夠了!
燿光忽然走上前去,拉住宣於槡的衣袖,懇求他:“宣於槡,你說過的,說解決完宣於雲落的事情後,便會把皇位交給宣於西渃,難道你忘了嗎,你忘了自己曾經答應過我了嗎?”
宣於槡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挺直了背,像是一座堅硬的銅塑,高高聳立在燿光的身前,無論她怎麼拉扯,他始終一動不動。
燿光仰起頭,忽然就松開了雙手,倒退了幾步,苦笑一聲,說:“宣於槡,你又騙了我!我是這般的相信你,你卻總是一拖再拖!我不知道你以後還要用什麼理由逼迫我留在你身邊,陪你站在這偌大的牢籠之中,但我告訴你,我燿光離開你不是不能活,我可以不用依附於任何人,也能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你別忘了,我是上古神女,我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攔住我!”
她話音落罷,雙眸忽然迸濺出兩道紅光,光芒繁複在瞳孔中迴旋,身體的溫度也在急劇上升,最後竟然整個人的周邊都被勾勒出了一圈光芒,紅光若隱若現,將燿光的人映襯成了透明狀。
“燿光,你怎麼了!”宣於槡心下一驚,眼前一片眩暈,視線中燿光的身影,竟然變得越來越模糊,最後慢慢從光圈中淡去。宣於槡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試圖抓住浸泡在光圈中的燿光的手,可他才剛剛觸及到那圈紅光,便被一股灼熱的氣流朝著相反的方向給彈了出去。
而與此同時,從那道紅光之中忽而飛出了一隻大鳥,它的身上燃著灼熱的火焰,巨大的翅膀幾乎燿塞滿整個房間。它仰起頭,在燿光的頭頂嘶吼了兩聲,接著不斷地在她的頭頂迴旋。
宣於槡終於看清了那隻大鳥,竟是九鳳。乍一看,九鳳比以前大了不止一圈,翅膀上的火焰也比從前要更加的灼熱了,猩紅色格外的引人注目,宣於槡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它體內的巫之氣,相較於從前竟強大了不止五個階。
此時的宣於槡已經完全不能再靠近燿光,也絲毫無法接近九鳳,甚至是開口說一句話,都顯得格外困難。他的雙耳中充斥著巨大的嗡嗡聲,像是被狂風暴雨瞬間侵襲,完全感覺不到自身肉體的存在了。
燿光的臉上忽而流下了兩行清淚,她的聲音在宣於槡的耳邊不停的縈繞,最後化成一個斷句,字字戳中宣於槡的心。
她說:“宣於槡,我要走了,我可能等不到你統一巫族的那一天了,薄空大陸那麼大,族群分散的這般零落,想要統一它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只要一天沒統一,你便一天是帝王。我說過,我可以隨你去天涯海角,哪怕顛沛流離無所歸,也不願意隨你一起住在這金絲籠中,飽受孤寂之苦。你就把我當成曾經吹過你身邊的一陣風吧,等你去了下一個地方,還會遇到另外的風,不要再想起我,忘了我吧。”
“燿光,你要去哪裡!”宣於槡大聲喊道。
燿光笑了,瞳孔的流光如同天邊的第一縷曙光,淚痕發出的晶瑩更是照得讓人睜不開眼睛,她說:“我去哪裡不重要,離開你才是真的。”
九鳳咆哮一聲,壓低身體讓燿光坐到了自己的背上,轉而揮動巨翅試圖從皇宮中飛走。可是宣於槡怎會放任燿光再次離開自己的身邊,上一次燿光的不辭而別,已經讓他痛徹心扉,那樣生不如死的日子,他永遠不想經歷第二遍。
宣於槡飛身躍向半空,將九尾邪龍和藍火麒麟一同從虛境中召喚了出來,九尾邪龍如同一道驚雷,朝空中疾馳而去,擋在了燿光的身前。它張開血盆大口,用身體隔斷了燿光的退路。
燿光的神女之力已在方才完全恢複,九鳳的巫之氣也已經達到了巔峰。此時的宣於槡與燿光比起來,不過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孩童,怎能與她的巫之氣相提並論!?燿光的瞳孔完全變成了紅色,她已經失去了理智,一心一意的想要從宣於槡的身邊逃走。她看見九尾邪龍擋在她跟九鳳的身前,便像瘋了一般,將巫之氣聚集於雙掌之間,迅速化為利刃,朝九尾邪龍飛速砍去。
九尾邪龍見她出手攻擊,口中忽而噴出一團團火球,火球外籠罩著一層巫之氣,灼熱的能將天地間所有東西瞬間融化。燿光怎會束手就擒,一抬腳便從九鳳的後背上飛速躍起,雙臂張開,輕盈的躲過了火球的攻擊,然後在空中極速將身體翻轉了一圈,跳到了九尾邪龍的背後。
燿光張開五指,再次將凝聚而成的光劍戳進九尾邪龍的腦後,九尾邪龍似乎已經感受到了背後襲來的強力,忽然將巨頭壓低,轉而抬起自己的尾巴,用力砸向燿光。
九尾邪龍的尾部,能夠一擊劈開群山,亦能夠砸裂土地,倘若人被打倒,會瞬間被拍成兩截,血肉橫飛,死無完屍。若是燿光真的被打倒了,即便擁有上古神女之力,恐怕也要沒了半條命。
燿光回過頭,卻看見九條巨尾朝自己鋪天蓋地的襲來,她呼叫全身的巫之氣化成了氣罩,將自己的身體環繞其中,躲避著九尾邪龍的尾巴時,也在不斷的用巫之氣去加固氣罩,以防尾巴真的打倒自己身上。
宣於槡見狀連忙讓九尾邪龍退後,收起巫之氣,只要保證燿光不從這裡離開,萬不能傷她性命。九尾邪龍已經出擊,早已來不及收起攻擊,只能希望燿光自己能夠躲過攻擊了。
可是現在的燿光已經被九尾邪龍完全包圍住了,她根本就沒有辦法一下子從中突破出來。九鳳一直將燿光護在自己的身後,減少她被巨尾打到的可能性。九鳳煽動著翅膀,火焰越少越烈,最後整個身體都化成了火球,它將燿光藏在自己的羽翅之下,試圖利用火球的旋轉從九尾的縫隙中鑽出來。
九尾邪龍瞪著巨目,發現了他們的企圖,便又將尾部收緊了一些,連一直螞蟻都爬不進去,一點空擋也不留。
“九尾邪龍!住手!”宣於槡縱身一躍,用力沖進了九尾邪龍身體環繞起的小空間中,終於與燿光肩並肩的站立在了一起。
“燿光,你究竟怎麼了,你醒一醒啊!”宣於槡察覺到了此時的燿光已經失去了意識,被體內突然覺醒的神女之力所操縱了,他想要用回憶將她喚醒,可無論怎麼做,也始終不能拉回她的意識。
燿光沒有說話,反而轉過臉去看他。她猩紅色的瞳孔如同兩團烈火,除了熔岩似的深淵外,完全看不到其他的任何東西。眼神空洞,表情冷漠,看的宣於槡有些心慌。
宣於槡顫巍巍的伸出右手,想要觸碰燿光的臉頰,可手指還沒碰到她,便被一股強力推出了九尾邪龍環繞出來的小空間外。
燿光仰起頭來,怒吼一聲,然後一會雙手,九尾邪龍的尾部便如秋日裡的落葉般,飛速的向外散去,最後和宣於槡一樣,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推了出去。
燿光將身體往前一傾,便又坐到了九鳳的後背上,一時間,他們所經之處,全部被烈火取代,好幾處宮殿都燃起了大火,向空中冒起滾滾濃煙,皇城內散發著各式各樣的大呼小叫聲,所有人都從屋內竄出來救火,哀嚎聲和驚呼聲一片。
宣於槡是一國之君,眼看著皇城燃起大火,不能再奮不顧身的追著燿光而去,他首先考慮到了,是此時住在宮內的宣於西渃的安危!
宣於槡狂怒一聲,命令九尾邪龍和藍火麒麟不要再追趕,自己則壓低了身體,跳到了藍火麒麟的身上,一路向宮中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