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後三天,明柔和明玉便在薛耀之和景珂的陪同下回了承恩公府,二人看起來過得都好,夫君皆是人間少有的寵妻之人。薛氏雖覺得景珂可能要丁憂,有三年不可做官,可見他也是青年才俊,便想著以後日子總不會太差。
又見明玉臉上並無絲毫不快,便也放下心來。
對於與景家的這樁婚事,不清楚內情的人肯定感到奇怪。堂堂的公府千金嫁個新晉的小官,怎麼看都不甚般配。可只有薛寶珠知道,這是自己欠景家的。
二十年前,薛寶珠剛出生不久,薛老侯爺便外出打仗了,他在戰場上受了極重的傷,當時治傷的藥缺了一味最關鍵的藥材,老侯爺眼看危在旦夕,是軍中的一位軍醫冒死去營地後山上將藥採來。
那天晚上,天還下著雨,也不知那位軍醫是如何回來的,等他從懷裡將藥拿出來時,他整個人都被泥水給糊了一遍一樣,甚至他還為此摔斷了一條腿。
老侯爺傷好後,對此分外愧疚,就專門設了宴席要答謝那軍醫。兩人喝酒聊天時,不知怎麼就談到了各自的兒女,得知那軍醫有個剛滿三歲的兒子,就想到了自己剛出世的女兒,老侯爺想也沒想,拉著那軍醫便訂下了娃娃親,軍醫原本不應,奈何拗不過醉酒的老侯爺……
想到此處,薛氏也只能無奈的扶額。她當初不顧一切的嫁給蘇瑜的時候,便已違了諾言,景家來人求娶時,她早已入了蘇府。
這些年來,薛氏本以為這樁舊事便只這樣過去了,誰想那與她定親的景紹安還生了景珂來,偏景珂又和侯府扯上了關系,老侯爺無意中得知那景珂的身份,便要為他尋一門親。
老侯爺想的周到,景珂正邁上仕途,他出身平民,正需一門強有力的姻親。可憑他的資歷,娶不到什麼出身高貴的世家女,只有自己能幫他,一來可以彌補之前的過錯,還了那軍醫的救命之恩,二來,還可以拉攏景珂這個新晉官員。
想法是好的,可這人選還是叫老侯爺犯了難。他本有意將薛家這一輩的孫女許給那景珂,可無奈不是都訂過了親,便是年齡還小,尋來尋去,楞是沒找到合適的。
最後,老侯爺的目光便瞄上了外孫女。這一尋思,便覺得再沒更好的人選了。老侯爺想的好,女兒寶珠毀的婚,叫她嫁個女兒給景珂,她肯定無法開口拒絕,而且幾個外孫女年齡都正好,想明白了,永逸侯便讓自己的老妻去辦了。這才有了景珂和明玉的婚事。
……
三朝回門之後,明玉便和景珂回了杭州。其中故事以後再提。
轉過頭又是一年春,明曦十五歲,薛覽之仍未歸。
新年過後,剛開春,明曦和明止便搬出了金氏的懷安堂,明曦單獨分得了一個院子。
新院子一切佈置妥當,花草皆是剛栽培的,明曦嫌棄院裡的名字不好,自己給改了個,叫“湎夭院”。
名字取得並不一定勝過原先的,可明曦卻很喜歡。大抵是自己想出來的,旁人縱覺不出妙處,她卻自得。
明止曾指著她院門的匾額取笑她:“這是個什麼意思?我怎麼覺得如此奇怪,你怎麼想出來的?”
那個時候,明曦剛剛在院裡的某一扇窗戶底下栽好一棵桃樹,她滿手泥巴還沒洗掉,聞言也只抬頭看了下窗邊邊那棵細瘦樹苗,然後吟出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這是《詩經.桃夭》裡的一句,明曦最是喜歡,詩句優美,以桃花作喻,道盡人世間女子青春的豔麗姿態。
果然,明曦吟出這句詩後,明止恍然大悟。她不知不覺的也在口中琢磨:“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好美的詩句,……下一句,下一句是不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啊。”
看著明止眼中明明滅滅的細碎春光,明曦輕柔一笑,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知前一句。”
學中的先生說了,詩經裡有好些不適合女孩子讀的,明曦先前不以為意,現在細想想這詩的後一句,的確羞人。
“誰不知先生總誇你學問好,沒想到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哼,這回我可贏過你了吧。”明止得意的大笑,神色間滿是神采飛揚。
明曦不想與她爭辯,便也看著她笑,眉眼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