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人在沒有被逼入一種絕境之前,很難想見會被激發出一項潛能。就比如姜沅。她按照自己原先的預設,一步步將許玄引到自己的話裡,故意裝出這個模樣。若是放在以前,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樣的自己。
姜沅這一番情真意切的表情,一時間倒真讓許玄信以為真。
許玄的臉色放緩,態度稍稍溫和:“你又不說,怎麼知道朕不會信。”
姜沅沉默了片刻,才按照預想中的說辭道:“……我阿孃生了病,我今晚是回去看她的。”
許玄微微眯了下眼睛。
姜沅清楚有些事不能多說,多說反倒像是掩飾。她垂下眸,不再說話。
如今姜斯那事還沒有個結果,大兒子姜允也是生死未蔔,姜沅入了宮,姜家失勢,姜沅在宮中也沒個依靠。這麼些煩心事,換成是誰怕是也忍受不了。
許玄將疑問暫且壓在心底。
其實姜沅這話真假參半,陳氏卻是生了病,她這樣說,除了開脫,也有意借這個機會求許玄恩典回府探望陳氏。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姜沅不免惴惴,疑心是許玄看出了什麼。她正要撐不住的時候,許玄忽然軟下了聲音,問道:“你是怎麼回來的?路上可有撞到什麼人?”
現下姜沅私自出宮一事只有許玄和鐘靈殿的人知道。為了防止這事外洩,許玄一早就下令,派了王德去敲打了一遍殿裡侍候的宮人。可若是這事被其他人知曉了,便是許玄有心想要救她也無法。
姜沅沒有說話。
她出宮這事漏洞百出,光是如何出宮,就能牽連出很多人。倒不如少說些話,倒還能勉強應付過去。
許玄見她木愣愣的,精力也不怎麼好,心道是她折騰這一夜的緣故,不免起了些憐愛之心。他起身,說道:“今夜你先好好休息,這事不必再與任何人提。你宮裡這些人朕一早就派了人敲打過,不會洩漏半個字出去。”
姜沅沒想到許玄就這樣輕易放過了她,微微一怔。
許玄只說了句明日再來看她,便先行離開。
許玄走後,姜沅才從之前那種如臨大敵的狀態中出來,軟塌塌地跌坐在腳踏上,身上沒有一點力氣。
今天晚上是暫時應付過去了,但以後怎麼辦呢?
姜沅很瞭解許玄。許玄這人表面上看不怎麼正經,實際上卻心思細膩敏銳,這事一旦讓他生了疑,肯定瞞不了多久。
書煙幾個這時回到了殿中。書煙第一個撲倒在姜沅身邊,上下打量她,生怕她受了什麼為難。姜沅搖了搖頭,轉而看向書煙。書煙的腮幫子腫得老高,嘴邊已是擦過,但仍留著紅色的印痕,代表著此前遭受過的待遇。姜沅抬起手,輕輕地摸了下書煙的嘴角:“……疼嗎?”
書煙搖搖頭,已是淚眼模糊:“不疼,娘娘沒事吧?”
姜沅沒有回答她,她的目光穿透書煙,又落在她身後幾個人身上。琉璃、詩韻、詩書都是捱了打,一個個狼狽不堪,站在她身後眼巴巴地掉著淚珠子。
為什麼許玄偏偏是今晚來的呢?
難道真的這麼湊巧?
姜沅看了一圈,最後將目光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