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靜無風?”晏綃略有些驚訝,沒想到她們也來了。晏綃將手中的茶盞放下,一時想起了晏夫人的那些話,心間蠢蠢欲動,對到底要不要回去這一事有些躊躇起來。
若她回去,沈天靜留下來,落在旁人眼裡不就是她不如天靜的佐證嗎?
要是以前晏綃因著身材相貌還有處事風度不及沈天靜而隱隱感到自卑,所以從來不會動什麼非分之想,現在晏夫人說的那些話正正好說到了她的心裡去,她再看沈天靜,已經不如以往那樣純粹只是欽慕和佩服,反倒多了些不甘心。
憑什麼她沈天靜生來就是被人追捧著,而她家世地位高她一籌,卻每每都表現得不如她出彩?
這個念頭一旦生了根,就沒有辦法再鏟除,只會隨著慾念一步步長成參天大樹。
這正是晏夫人喜聞樂見的。久居內闈的晏夫人比誰都清楚不過,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堅不可摧的真情實意,利益會讓一個人看清真實的世界是什麼樣的,也會讓一個人快速長大。
晏綃就是後者這種情況。
如此一思慮,晏綃倒是稍稍有些理解晏夫人的苦心了。她看了看蕊珠,又看了看燕雙,覺著蕊珠更沉穩些,便道:“燕雙留下來接著收拾打掃,蕊珠同我出去一趟。”
她這話一出,燕雙蕊珠倒是一怔,面面相覷。
三姑娘這是不計劃鬧著回府去了?
雖是心有疑慮,燕雙和蕊珠到底都是跟在晏夫人身邊的人,很快就反應過來,應了聲。
晏綃帶著蕊珠去了隔壁院子,正是無風住的那一間,再往隔壁去,就是沈天靜的了。
晏綃先去看了沈無風。無風的表情看起來也不怎麼好,像是很不情願來這裡。晏綃和沈無風的關系比沈天靜好很多,一來兩人性子有些像,二來兩人都被壓在沈天靜的風頭之下,難免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暫別了無風,晏綃才又到了另一處院子。兩個侍女正在打掃屋子,沈天靜則坐在右次間書齋裡,手上捧著一本書。
若是往常看見這一幕,晏綃定然會佩服天靜的好定力,繼而又會覺得有些小小的自卑。但是經歷了晏夫人的洗腦,她再看時總覺得怪怪的,和以前的感覺不一樣了。
晏綃笑道:“天靜姐姐怎麼也來了。”沈天靜比晏綃大了整整半年,晏綃向來是這樣稱呼她的。
沈天靜見她進來,放下手裡的書:“阿笑。”
“我原以為只有我那狠心的阿孃會趕我來,沒想到你們也被趕出來了。”晏綃邊這樣說邊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沈天靜的書齋,梨花木案幾,案上鋪陳著幾張展開的名人字帖,數十方雕刻瑞獸紋寶硯,各色筆洗。小幾旁邊各設一琉璃彩繪琺琅瓶,俱是十分的精緻。
聽到晏綃的用詞,沈天靜幾不可聞地蹙了下眉頭,說道:“這地兒不錯,清靜。來這裡用功讀書,倒也比在家裡方便些。”
晏綃聽罷仍是笑眯眯的,心裡卻有不一樣的看法。誰都知道這清風書堂是依著沈家的大宅建造的,從沈府出來,不肖片刻就能到,根本不用為了“用功讀書”而特意搬來就幾步遠的此處。
難道天靜姐姐真的不如她表面上一樣那麼淡泊名利,什麼都不在乎嗎?
“也是,快要堂驗了,天靜姐姐難免幸苦些。”晏綃道。
沈天靜隱隱感覺晏綃和平日裡有些不一樣,卻又具體說不上是哪裡不一樣了。不過她沒有怎麼在意,晏綃在她心裡始終是那個粗暴直接的小姑娘,量她也耍不出什麼花招。
沈天靜道:“此言差矣,讀書乃是為了修身養性,若只以功利論斷,或有不妥。”
晏綃聽了這話,心裡嗤笑,面上卻未表現出來:“雖如是說,可若是這一次還讓那姜家的四姑娘名列天靜姐姐之上,那可真是說不過去。天靜姐姐乃太傅的嫡孫女,學識修養可是一等的,都怪那監生有眼無珠,才讓姐姐屈居四姑娘之下。”
這話明裡暗裡都是挑撥之意,若是旁人之後說出來,沈天靜輕易不會中計。
可偏偏是晏綃。那個囂張跋扈胸無城府的晏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