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回府不久,陳氏身邊的銀雀就來閣中找她,說是陳氏有事要與她講。
姜沅聽罷,也來不及換身衣服,就同銀雀去了陳氏院中。
陳氏見姜沅慌慌張張的,有些心疼:“這麼著急作甚,橫豎是自家人找你,幾時變得這般拘謹了?”
姜沅卻笑吟吟道:“還不是想著阿孃有什麼要緊事,不敢因我而耽擱了。”
陳氏聽她這般的伶牙俐齒,不禁笑著搖搖頭:“如今讀的書多了,性子也是越發貧了,連阿孃都敢打趣了。”
姜沅但笑不語。
“好了,也是有些正經事找你。”陳氏說道,“你可見過阿芷了?”
“見過了。”
“那孩子倒是個好孩子,阿孃看著也喜歡。我也知你一向心善,小時見了流落在外的貓兒狗兒總是央著我帶回來收養。你那時小我不便說,現在有些話卻是不能不說了。”
陳氏說到這兒,肅了肅臉色,“你阿姐出嫁前,我便同她說,妯娌間相處旨在分寸二字。這麼些年,你二嬸嬸和大嬸嬸之間雖齟齬不斷,與我卻還是見面三分笑,皆是因為我恪守著這個理。如今你二嬸嬸給你妹妹定下了親事,她有多不甘,你有多惋惜,我哪會不知。可是阿芷畢竟是二房的人,任憑你如何替她委屈,都是忤逆之事她做得你做不得,怨氣之語她說得你說不得。這話你可仔細著聽明白了?”
陳氏鮮少有這樣語重心長的時候。姜沅句句聽得分明,心下不免為之折服。她阿孃面上不顯,私下卻是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對付起來又頗有手段。怪不得這些年下來將姜府打點得服服帖帖,少有人說不滿的。
姜沅恭恭敬敬應了聲:“我聽明白了。”
陳氏這才滿意:“我說這些,並不是叫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樣活著也忒無趣些。我只是告你,別隨意插手別人的事,即便再親再親,你們也是兩個人。”
陳氏平日並不是個多話之人,如今一口氣說了這麼些話,苦心孤詣地叮囑她,姜沅哪還能不明白她的用心。當下有些感動:“女兒知道了。”
陳氏見姜沅全都聽進去了,深感欣慰。這些話點到即止,再多就要惹人不快了。她自是知這個理,便不再說下去了。正巧說著天已完全暗下來,陳氏留姜沅用了晚膳,臨了送她回去,才又提起另一件事來。
“你阿衍哥哥明年開春估計著就要離開了。”
姜沅不禁問道:“何處去?”往日裡明明總想著讓他趕緊離開,如今乍一聽聞這訊息,竟還有些隱隱的不捨。
“說是要周遊列國,四處求學。”陳氏道,“王家並無一官半爵傍身,即便留在這裡仕途也不會走得多遠,索性出去長長見識,日後如何仍未可知呢。”
姜沅聽陳氏這樣說完,才想起在金覺寺後山那檔子事。他怕是要與那位山人一道遠行了。
“如此也算是他……阿衍阿兄的造化。”
陳氏點點頭,又搖搖頭:“誰說不是呢。可……唉,罷了,這些話就不與你說了。”陳氏原有意將這二人湊成一對,現下王衍出門遠遊,何時再回來都不好說,這些事自然成了沒影的了。
姜沅知道陳氏未說明的話是什麼,也不多嘴去問。又說了些其他的散話,出門一天的姜沅已覺睏倦,陳氏也不再多留他,忙打發了人將她送走。
回了沁芳閣,書煙與琉璃伺候著為姜沅梳洗一番,時候也不早了,便安頓著姜沅就寢。是夜,姜沅躺在軟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歇在外面隔間的書煙聞了聲,知道姜沅是有心事,便稟燈入內來看她。
“姑娘可是睡不著?”書煙在一旁道。
姜沅嘆了一聲,坐起身來。
書煙就著坐在一旁的小塌上,問她:“是熱著了還是有什麼想不開的?”
姜沅搖搖頭,只是不說。
書煙卻是個靈慧的,又一直跟在姜沅身邊,對她的事一清二楚。書煙試探著問道:“是為了……王衍公子的事?”
姜沅怔怔:“……我也不知。”
書煙道:“姑娘自那王公子進府,便不甚理會他,如今人要走了,怎反倒是難受起來了?”
姜沅一愣,看向書煙:“我對他的態度很明顯嗎?”她還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書煙為難:“倒也不是……只不過與平時有些區別便是了。”
“我也不知到底是如何想的。”姜沅說道,“許是府中一下子少個人有些不習慣吧。”
書煙不語,在一旁靜靜陪著姜沅。
“罷了,索性還有幾個月,到時再說吧。”姜沅道,“你快去歇著吧,再不睡怕是要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