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您說的是安顏?”陳助理在腦內資料庫裡搜了一圈,“他是我們星耀的藝人。”
邵欽遠顯然沒想到他是自家人,聞言露出有些意外的神情,隨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朝安顏的方向又瞥了一眼。
陳助理向來懂得察言觀色,這一下心裡約摸有了數,微垂著眼等邵欽遠給自己安排下一個任務。誰知他等了半天,邵欽遠竟什麼都沒說,徑自抬腿走了。
這下輪到陳助理懵了,不是看上了嗎?不用三小時之內準備全部資料了?
“你還在那幹什麼?”不按常理出牌的邵總回頭看著還站在原地的陳助理,“不是要去後臺嗎?”
陳助理連忙地跟上去:“哦是的是的。”
明明已經在多年助理工作中鍛煉得八面玲瓏的陳助理,今天依舊覺得自己看不懂這位邵總如同海底迷宮般的心。
謝總助理的出現成功將安顏解救了出來,他趁著謝安明轉身的瞬間,飛快地朝胸大腿長的陶助理姐姐拋了個ink以作感謝。後者一時失笑,悄悄回了個“不客氣”的手勢,才裝作若無其事地跟上謝安明。
齊力看了看時間覺得差不多,也沒再硬抓著安顏到處逛。安先生樂得清閑,故意避開人多的地方,隨心所欲地晃了一陣,和幾位熟人打了幾個招呼,還順便認識了幾位導演和編劇,名片塞了一口袋,可以說是滿載而歸。
他心滿意足地坐回原來的位置上,雙手在底下噼裡啪啦地給溫辰意發微信,文字與表情包並茂地給他描述剛才的廁所修羅場和會場驚魂。
沒良心的溫辰意看完以後,毫不客氣地回了他一螢幕的哈哈哈,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氣得安顏關掉了微信,抬頭看舞臺打發時間。
現在進行的是拍賣環節,是這場慈善晚會的重頭戲。拍賣品基本上都是由出席晚會的賓客所捐獻,考慮到晚會的主題,大多都比較樸素簡單,也能拍出一個比較好看但不會離譜的成交價,而這個環節最後所得將全部捐獻給相應的慈善組織。
主辦方在這個環節下了大功夫,還特意邀請了好幾位大人物來親自上臺介紹自己捐獻出來的拍賣品。
剛剛拍賣出去的小型工藝品被撤了下去,幾個工作人員正小心翼翼地將下一位主角——一個披著白布的畫框搬到舞臺中央的架子上,他們輕輕拉下白布,鏡頭逐漸聚焦,將它投影在後面的大螢幕上,全場一時沸騰。
那是一幅漂亮的油畫。一位少年孤身站在一望無際的向日葵田裡,燦爛的黃色彙聚成一片溫暖的海洋,與滿是陰霾的灰色天空對比分明。那半大的少年背對著眾人,衣擺隨風飄揚,他一手按住幾乎要被風吹走的帽子,微微抬頭向上望去。他目光所及的那一片烏雲被畫者描上金邊,一道將近破開雲層的陽光呼之欲出。
安顏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一動不動地盯著舞臺中央。他發現,自己好像見過這幅畫,可他卻一時忘了是在哪。
他迫不及待地等待它的主人出現,介紹些許與它相關的故事,只言片語也沒關系。直到安顏的好奇心和焦躁幾乎要沖上頂端的時候,他看到邵欽遠踏上了舞臺。
邵欽遠走到架子旁邊看著那幅畫,語氣平淡地說:“這是我二十歲的時候畫的一幅畫。”
安顏不太記得邵欽遠後面說了什麼了,只知道自己滿腦子都剩下一個念頭,他要拍下它。
這幅畫的起價不算高,剛開始的拍價聲此起彼伏,只聽見數字蹭蹭地往上跑,待到翻了三四翻,價格直往上千萬奔去。參與拍價的眾人重新衡量了一番,逐漸偃旗息鼓。
安顏緊捏著手機,手心也滲出了些許汗水,他只能目不轉睛地望著舞臺,掩飾自己的緊張。邵欽遠完美的側臉在舞臺燈光的照耀下如同一件藝術品,他對激烈的拍賣過程毫無興趣,只微垂著頭端詳自己的作品。他抬手輕輕撫過畫框,臉上似是多了幾分溫柔的神色。
心髒鼓動的撲通聲不斷放大,和已經寥寥無幾的拍價聲一同湧入安顏的耳中,他鬼使神差地舉起手機,拍下了舞臺上的這一幕。
緊接著,他聽見了交易錘響起的聲音,以及一個對一幅毫無名氣的畫作來說有些匪夷所思的成交價。
溫辰意的微信第一時間跳了出來:【安顏顏,要怎麼謝謝我呀?】
安顏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下,他笑了起來。
邵欽遠的畫被重新披上白布,工作人員合力將它搬回了後臺,幾個小時後,它將會出現在安顏的家裡。
安顏開啟剛剛拍下的照片,指尖輕輕滑過邵欽遠的臉。他還沒有機會和邵欽遠說上一句話,卻已經擁有了對方二十歲的一段時光,他竟感到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小雀躍。
就像是年少時看見自己的名字和暗戀物件被偶然放在一起,或者是買了同一款筆袋,又或者是某天忽然帶了同一個顏色的圍巾時的感覺。那些東西毫不起眼,只有自己才會把時時留意,把它們放到無限大,那種單方面和對方建立了某種聯系的欣喜,會在看到它們的時候咕嚕咕嚕地不停往外冒。
微不足道,卻扣人心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