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暴雨雷鳴,別墅外的游泳池裡飛濺起無數水花,閃電不時橫過天空,遠方山野傳來滾滾雷鳴。
天和開了燈,關越擦過頭發。度假別墅二樓,佟凱、江子蹇、天和圍成一圈,面朝坐在沙發上,用威士忌酒杯敷臉的聞天嶽。
“我想和我弟弟單獨聊聊。”聞天嶽鼻子裡塞著棉花,含糊而禮貌地說,“各位方便迴避一下嗎?”
“不方便,一票否決。”關越冷淡地說,“先談公事,在座的所有人,都是epeus的股東。”
天和沉默地注視著聞天嶽。
“還有一位股份很少的,”江子蹇說,“他委託我代為行使投票權。”
“好吧,”聞天嶽說,“是你們堅持要聽的。”
關越:“說話注意點,這取決於我接下來會不會繼續動手揍你。”
天和:“別再打了!”
聞天嶽喝了點浸了冰塊的酒,拿起酒杯,在眼眶上又敷了敷,說:“我可能被你們打破相了。”
佟凱:“我強烈建議你在回國前先去整個容,否則債主們會上門來掐死你吧。”
“啊,不——可——能。”聞天嶽那輕松的語氣,與天和簡直如出一轍,“這麼奢華的團建,想必弟夫已經替我把債還完了,人嘛,趨炎附勢,捧高踩低,我打賭現在回去,他們不僅不會找我麻煩,還會一個兩個的,繼續搖著尾巴來巴結我呢。”
江子蹇與天嶽倒是相當熟,江潮生也很喜歡天嶽,自打聞家産業由聞天嶽打理後,兩家有著非常密切的合作,皇後鎮別墅群就是其中一個。江子蹇從小到大,都把天嶽當作長輩,一時也不好說太過分的話,只得生氣地說:“天嶽哥!你差一點點,就毀掉了天和的一輩子。”
天和:“在epeus重生前的我的一切,都是他給我的,不存在毀掉什麼。”
父親去世那年他剛十歲,外頭對聞家一時議論紛紛。同學、朋友們,甚至連家教都在私下議論。天和當時雖然只是一個小孩,卻非常清楚自己處於一個什麼樣的境地——大家都說,聞家完了。
所有人都在虎視眈眈地盯著epeus,盯著被聞元愷扔下的巨額家産。唯一的繼承人,就是一個未成年的十五歲兒子,以及一個十歲還彷彿有自閉症的小孩兒,不出兩三年,敗落是時間問題。公司裡的元老,甚至已經動了瓜分聞家家財的主意。
當年的關正平幾乎不怎麼管事,除了指導下團隊的技術問題,大部分時間都在當甩手掌櫃。但聞家三兄弟就像方姨說的,都是天才。聞天嶽成為公司ceo的第一天就迅速穩住了形勢,以裝傻的方式忽悠住了元老們,接下來招了一名財務梅西,並撬動了牆頭草副總,倒向自己這一邊。
關正平掌握著核心機密,逐步放給聞天嶽,於是聞天嶽韜光養晦一段時間後,展開了一場epeus高層的大清洗,收回了本該屬於自己的權利。併成功地投資了當年人人看空的房地産業、網際網路行業,融資、收購……忽悠政府,將父親留下的遺産滾雪球般滾出了一個新高度。短短幾年間,原本認為聞天嶽將成為敗家子的各路老闆們,反而為了投epeus,開始爭得打破頭。
當然,有利就有弊,聞天嶽對公司的清洗,也使得epeus上市的計劃再次推遲,並引發最終的資金鏈斷裂。
這些年裡聞天嶽一步步走來,心裡相當清楚,關正平急流勇退,去追逐理想生活後,epeus已經有點危險了,全靠當初父親與關正平超前的技術成果支撐著,要重新做大做強,只能倚靠自己的小弟聞天和的才華,撐到天和回來後,所有的危機便將迎刃而解。
奈何只差了那麼一點點。
天和的心情相當複雜,自從二哥接手家業後,從來就沒虧待過他。如果不是二哥,那段時間的自己,只能寄身於母舅家籬下,看繼父或者舅母的眼色生活。在倫敦的那段時間裡,只要天和樂意,聞天嶽根本不去過問他怎麼花錢。
雖然有關越的照顧,但天和心裡清楚,為什麼母舅家、關家的長輩待他這麼客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源自於他的背後有聞天嶽。也正因聞天嶽對他無條件的愛,天和才能朝關越說出“我自己也可以埋單”這句話來。
天和又怎能去恨他的二哥?
“在當時的局面下,我只能這麼做。”聞天嶽說,“如果我不跑,留在國內,但凡任何金主想支援你,都會猶豫,再三考慮。”
天和:“你也知道你的信用破産了?”
聞天嶽:“信用這個東西永遠不存在破産的時候,它只取決於你是得勢還是失勢,只要我帶著一百億美金回國,那幾家機構負責人,鐵定捧著手給我當煙灰缸用,信不信?”
聞天嶽蹺著腳,鼻青臉腫地彈了下雪茄。
“我知道你不恨我,寶寶。”聞天嶽說,“見到哥哥了,不上來抱一下?”
天和撥出一口氣,疲憊地看了眼關越。
聞天嶽:“當初我猜的是,你面對這個爛攤子,實在不知道怎麼辦好,只能去求關越。而只要我不在,關越也一定會出手,你看,事實不就是這樣麼?只是突然又冒出來一個律師……我實在沒料到,喂,律師小哥,聽說你還是王室成員?”
佟凱站在沙發一側,注視聞天嶽。
“調查得很清楚嘛。”佟凱說,“我是你弟弟公司的副總。”
聞天嶽又朝關越說:“關越,你才是最該感謝我的人,要不是我提前跑路,我覺得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挽回我弟弟的機會。”
“你給我閉嘴!”天和簡直忍無可忍了。
“是的,”關越卻說,“我確實感激你。”
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