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凱這天見面沒多久就和江子蹇吵架了,公司雜事太多,本來就讓他心煩,老闆又像個神經病,一驚一乍的,每次官司一有變故就找他。
而且諾林的老闆還是個被害妄想狂,沒事總喜歡腦補事情如何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佟凱只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就像老闆的心理醫生更甚於首席法律顧問,每天都在想方設法地安慰老闆沒事的放心吧原告被告控方律師檢察院不可能這麼聰明,這個官司不會輸的甲方不會拆自己律師的臺不會再有補充證據了您不要跳樓……快回來!砸不到樓下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佟凱心想,要麼直接辭職去epeus算了,好歹聞天和沒有被害妄想症。
兩人最開始只是閑聊自考報名,佟凱聽到“成人高考”四個字,終於抓狂了,差點就把真相說了出來,幸虧最後還是及時忍住。江子蹇則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哄了幾句。
江子蹇也很鬱悶,老爸在得知關越辭職準備創立投資公司後,終於坐不住了,開始對寶貝兒子隱晦地表達些許希望,並施加壓力——如果江子蹇願意努力嘗試接手家業,他願意無條件接受他的愛人,並請他的主教朋友來為他們主持婚禮。
江潮生最近實在很焦慮,就怕等到自己一命嗚呼、駕鶴歸西的那天,兒子要怎麼活下去?
江子蹇現在面臨著兩難的抉擇,想和小凱在一起,就得面對來自家庭的壓力;想當撒手掌櫃富二代,就得找個會打點家業的老婆回家。
“小驢啊,”江潮生語重心長的聲音彷彿還在耳畔,“俗話說得好,貧賤夫妻百事哀,你是沒窮過,等窮過你就懂了。”
江子蹇心想我一直在努力地當個無産階級,也挺開心嘛,真正的愛情,和錢不錢的有什麼關系?
“怎麼了?”江子蹇說。
佟凱意識到不該朝江子蹇發脾氣,嚴肅地說:“昨晚沒睡好。”
隆冬季節,街上籠罩著一股霧氣,情侶們要麼拉著,要麼挽著走在街上,令人看了就很想談戀愛。
“想我想得睡不著?”江子蹇兩手插牛仔褲兜裡,今天穿了件佟凱給他買的衛衣,襯衣領子翻出來,陽光高大帥氣。佟凱則穿了件羊毛馬甲,內裡一身白襯衣,斯斯文文的,就像個剛畢業的學生。
自從遠方傳來了拆遷與雙色球的喜訊後,江子蹇與佟凱展開了一場報複性消費,手機上的拼多多從此解除安裝,可以盡情地刷淘寶了。
步行街上,江子蹇舉起手機,一手搭佟凱肩膀,佟凱止步,抬頭,與江子蹇湊在一起,“咔嚓”一聲,兩人自拍。
江子蹇把中午吃的一堆菜排好版,八盤菜,眾星拱月地圍著中間兩人的自拍,發到朋友圈裡。
佟凱也發了個同款朋友圈,卻嘆了口氣。
佟凱忽然說:“聽你爸的,去做點小生意吧。”
江子蹇說:“你希望我這麼做嗎?實話說,一旦忙起來,也許就沒有時間陪你了。”
“我在考慮辭職。”佟凱說。
江子蹇站定,看著佟凱,佟凱告訴他自己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在一家廣告公司幫忙曬圖,但老闆很麻煩。
“然後呢?”江子蹇說,“回老家?”
佟凱本來只想說辭職的事,卻忽然心中一動,說:“我爸媽一直在催我回去結婚,現在家裡有錢了,姐姐還答應,替我出一份娶媳婦的彩禮。”
佟凱沒有撒謊,前段時間打電話回家,當家的姐姐聽完以後,表示你喜歡就好,也不用見面了,反正男人長得都差不多,到時家裡歐洲的古堡自己選一個當結婚禮物,再順便把主教朋友請過來,給你們主持婚禮。
兩人都沉默了。
“哦。”江子蹇有點傷感地說,“那……好吧。什麼時候走?”
人來人往的街頭,時間彷彿停駐了,兩人面對面站著,江子蹇有點落寞,繼而傷感地笑了笑。
佟凱忽然十分心酸,他端詳著江子蹇的面容,覺得他有時候也不像表面上那麼陽光快自己是“快樂王子”,但佟凱所知道的那個快樂王子,是把眼睛、王冠,乃至全身金箔都奉獻給了整個世界的一樁雕塑。
“如果我很有錢的話,”江子蹇想了想,說,“你會留下來嗎?”
“別開這種玩笑,”佟凱心虛地笑了下,“你家現在已經很有錢了。”
江子蹇只得轉身,無精打采地走在前面,佟凱則慢慢地走在後頭,四處看步行街上的店。
江子蹇稍稍轉頭,發現佟凱不見了。
江子蹇:“?”
他站在街頭,用零點零三秒下了他人生裡最重要的一個決定。
江子蹇轉身,摸出一百塊錢,買了一支玫瑰花,藏在身後,四處搜尋佟凱的下落。不料剛轉過街角,佟凱又出現了。
佟凱:“我騙你的!”說著變戲法般拿出一支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