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的抵抗力不差,很少感冒流鼻涕的。與之相比的是父親、爺爺、叔叔、奶奶,沒一個不是鼻涕噴湧如注!尤其到了吃飯的時候,我時常端著個大碗,上桌兒首先夾滿了菜,之後就跑到房裡去吃飯,這一碗夠飽的了。我邊看電視邊吃飯。我極少上桌兒和他們一起吃的。
我感冒了之後,要是不行了,只有奶奶會提醒爺爺:“去柏枝臺看哈!”
父親的怨毒彷彿要發洩在我身上,他純粹是整人,他不允許我感冒。“你凍涼嘢你!”他嚴厲的吩咐我不許感冒,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對待兒子的。我感冒了之後,始終不見好,他是這樣治療的:
那個辦法真是嚇人!嚇得我真不敢感冒,可我不是故意的。晚上,堂屋靠大門邊燒了一把大火,燒在地上,用一捆捆稻草一捆一捆接著燒,把稻草捆分開後在地上燃。那稻草捆雖然沒有木材那麼燃的持久,可燃的很快,火也很大,乾的稻草能短時間燒的很旺盛!這像是專門給我準備的,準備烤我,治感冒。我記得自己、爺爺、奶奶坐在稻草火邊,那當兒功夫爺爺也救不了我。父親殘忍的揪住我,使勁兒的往火焰中心摁。我幾乎大喊了出來!我被火烤的使勁兒把椅子往後挪,父親一陣呵斥之後,他便握住我的椅子後面靠背,就用力往大火前面豎。我的膝蓋被烤的刺心疼!可你越是往後退,那個人就越是把你往前送!我用腿蹬著後退,腿生痛,可我又退不動。看見父親咬著下半嘴巴,露出上邊一排牙齒,他大人的臂膀有力的握住我的椅子只顧把我往前送。我渾身的力氣都抵不過父親的一隻手,我當時心想:我索性就往前一送,就如了你們的意!可我終究沒有下那個決心,大概是沒勇氣吧。
父親和叔叔難道不感冒?兄弟倆個怎麼不互相烤了?我不知道除了我們這家之外,誰還用過此法!
總算過年了,終於放假了!
之前爺爺好像給我買了一套新衣服,但一定會被奶奶藏起來了的,說是要等到過年穿才好。妹妹的衣服好像是從秋姐的女兒蘭那兒撿來的,她沒有從爺爺那兒享受過買衣這樣的待遇。後來妹妹長了幾歲,父親給她置過新衣。過年我穿著一套新衣,高興極了!在火坑邊,恨不得騎在爺爺腿上去,就在爺爺身邊挨挨擦擦。爺爺也很高興,他把我的小腦袋放在他的下巴底下,挨挨擦擦,又把自己的下巴挨著我的頭,擦來擦去,他下巴的鬍子扎到我了。我真幸福!
父親坐在火坑邊也笑著,說道:“爺爺喜歡你呀!”
大年30晚上,父親給了我和妹妹一人1塊錢。我拿到手裡,放進褲兜裡。妹妹的那件上衣,前面有個小兜兒,她把一塊錢放在兜裡。之後不久,妹妹睡去了,她和我一樣,太缺乏應有的睡眠了。我藉機離開爺爺的懷抱,來到父親的房裡,房裡開著燈,我的心思已經到了妹妹那一塊錢上了。沒想到她睡的這麼香!她好像是有無限睏倦,需要彌補,我看了真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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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喜歡趴著睡,我喜歡仰臥。她臉擠在枕頭上,她睡的表情卻有一種難受,真是無限的疲憊需要休養,彷彿那稚嫩的面部表情卻告訴相框裡的母親,她太累了!太傷心了,也太疲憊了。我看著她,經不住傷心起來。我看著她,不禁起了悲憐之意。她一年上頭被奶奶虐慘了!她沒有爺爺關愛她,可以說家裡沒有人去關愛她,就連做哥哥也要欺負她。可我忍住良心的責備,我終於伸手過去,很容易就從她的衣兜裡拿出了那一塊錢。
可我又猶豫了。看著妹妹,我禁不住傷心起來,她睡的那麼香甜,晚上養好了精神,明天還要繼續承受奶奶的訓罵,還有一天到晚奶奶無休止的吩咐。我又不忍心了,於是把一塊錢又放了回去,放回她的衣兜裡。可我還是想要那一塊錢,一加一等於二,如果把妹妹的那一塊錢拿到手,我就是兩塊錢,兩倍了呀!於是,我的手又朝她的衣兜裡伸過去,把那一塊錢又重新拿了出來,握在自己手裡。我心道:明天要是不見了,就說自己沒拿,她頂多喊兩聲,還能怎麼樣呢?奶奶一頓嚷,她還不得休止。可我還是害怕,又不忍。妹妹明天起來發現錢沒有了,肯定會很傷心!她一年上頭難得有這麼一塊錢。再說,她沒道理不嚷嚷,到時候父親、奶奶會罵我的,爺爺也會說我。於是,我又把這塊錢放了回去。
不行,還是拿了吧,沒事兒……不行,看妹妹,她多麼可愛!她睡的真香甜,對我這哥哥又充滿信任。這……這……我反反覆覆就這樣拿了,又猶豫著……又放回去……都十遍了。
奶奶疑惑,她坐在堂屋裡火坑邊問道:“弟兒,你待房裡搞麼嘚呀?來哄火哈!”
我不知所措,好像最後還是沒拿。至於一加一等於二,我明天找爺爺要去,爺爺肯定會給我的。我回到了堂屋裡,火坑裡的火看上去很溫暖。父親回到了房裡,叫我:“弟兒,嘞,給你一個。”我又過去房裡,看見父親開啟兩門櫃子,拿出兩根花生梗,我接了一根,那一根留給妹妹。
肯定不是爺爺,那就是父親或者叔叔了,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根雷管?父親他顯得很興奮!他叮囑我:“弟兒,洽啊房裡啊……把耳朵扎鬥。”
奶奶對兒子說道:“愛兒,不放……”
我不知道要放什麼鬼,我看不慣父親和么叔那淘氣的樣兒!倆兄弟出去塌子裡了。放鞭炮和炮衝我也要塞住耳朵,更何況奶奶臉上的嚴峻這肯定不是什麼值得讚美的事情,於是我趕緊跑到房裡,捂緊耳朵。我不知道要發生什麼,只是驚疑不定。
剎那!只看見,兩門櫃子抖了一下,又聽見屋上的瓦都在顫抖……好像沒聲音了,我趕緊跑去堂屋裡看看爺爺和奶奶,二老還坐著。這時候,看堂屋門口,這倆兄弟同時從塌子外面上堂屋大門檻,只見父親面部表情“哈哈!”他張開的嘴,下巴拉長,就是沒使勁兒的發出聲音哈哈笑出來,可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兒!又見叔叔和他並排走,叔叔的兩瓣嘴咪咪笑成了一條縫兒,露出舌尖兒,顯得很不好意思,他的眼睛也同樣笑成了一條縫兒!這兩兄弟,如果菩薩有相機的話,照張相,就說明一切了。
第二天,前面的鄰居問我們家:“您昨兒晚上屋裡搞麼的呦?幾得大嘀聲音!”
春節,去伯伯家裡。路過一戶人家,但見這家灶房屋的門顯得很窄,我脫口而出:“這家灶房屋門怎麼這麼窄哈?”聲音雖小,難保屋主人沒聽見。伯伯訓斥道:“您屋裡的門寬麼?”大么小聲說道:“嘖嘖,嫂子死了之後這娃……”
表妹到底還是來我們家了,我歡喜極了!奶奶和她的兩個女兒在塌子裡聊天,聊的不亦樂乎!但這個家有個很奇怪的現象,就是哪怕我在自己家裡,我都不受人待見,相反還會受到嘰嘲。妹妹也同樣如此,但是她沒有勇氣躲進房裡,因為奶奶隨時要吩咐她。兄妹兩個臉上的無奈和不悅與親戚家來的孩子歡悅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我當時好無聊,我手裡拿著一垛撲克,想找表妹玩。表妹和她們在一起,我開始叫了幾聲,她似乎不樂意的答應了幾聲。可我真的很無聊,又開始叫,表妹她本不愛搭理我,但到底還是來了。
“來打牌?”我說道。我心裡很想贏她,嘿嘿的心裡便樂了,好像自己這回準贏似的。
表妹反正也沒事,就來到大門口,我們於是開始玩牌了。就是當初我和奶奶妹妹在暑天裡曬穀子的時候,在梧桐樹底下的那種玩法。
結果我輸了。我又輸了。
我開始撅著嘴……心裡顯得很惱怒,看錶妹神色自然。我撅著嘴也還是輸了。
我實在忍不住了,終於,我哇哇大哭起來了!今天回想起來,我也覺得男孩子因為這種原因哭鼻子實在丟人,怪不得表妹瞧不起。可當時實在忍不住,外面門口曬太陽的奶奶和親戚們聽見了,她們詢問,表妹只好如實說道:“是他個人要找我打牌嘀……然後就哭起來噠!”
奶奶不知所措,便罵道:“沒得出息的一號東西,跟他老傢伙一樣嘀,他老傢伙又不管屋裡……”
我聽到奶奶在親戚們面前對父親做此負面評價,胸中越發痛苦了起來!自己也覺得丟人,於是忍住小聲了些,可不減胸中的憤怒與痛苦。
親戚們一陣陣鬨笑!我聽了又氣又恨。大么故作生氣的責罵表妹:“邵妹子你是那麼嘀啊?你不欺負弟哥哥,你是客!”
表妹的個性豈有不頂嘴的?她一頂嘴就是:“是他個兒要找我打的牌!輸噠又要哭……”她還很大聲。
我趴在大門檻上,聽了又羞又惱,索性回父親房裡去了。我想不通,明明是我握著的牌,明明我和牌是一起的,這些牌怎麼就也要聯合外人來欺負我?!
陰天,小雨過後,縣裡伯伯他們來我們家。我們屋旁邊有他們的祖墳,應該是順便落屋裡給我們家拜年。那天,有大么、有伯伯、有小么、有姑爺和龍哥哥他們,家裡又好不熱鬧!中午在堂屋裡擺了席,屋裡點著燈泡。吃完飯後,縣裡伯伯帶來了相機,於是,除了縣裡伯伯他們之外,我們這一家人照了一張全家福。這張照片也是唯一的一張全家福,我戴著的又是那個大蓋帽,穿著一件皮衣。如今這張全家福仍然珍藏在家裡,我拍了照儲存在微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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