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田翼其實已經下決心必要時便帶著一家人遠走高飛,只是始終放心不下爺爺田堅,故此她特意冒險入宮,希望至少能在臨走前見爺爺最後一面。
田翼在中山國內地位特殊,威望也高,故此很輕鬆就進入了王宮,來到田堅的寢殿,裡面的光線頗為昏暗,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如今除了幾個貼身的僕人,已經很少有人願意靠近這裡,憑心而論就連田翼都感覺這裡讓她有些頭皮發麻,可裡面躺著的是自己的爺爺,那個從小最疼愛自己的人,想到這裡田翼不禁壯著膽子往床邊走進。
“翼小姐。”站在床邊侍候的僕人一見是她趕忙紛紛行禮,田翼見狀趕忙衝他們做了個安靜的手勢,似乎是怕吵到床上的田堅。
“殿下怎麼樣?”田翼小聲問道。
僕人們苦笑著搖了搖頭,田翼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當即衝眾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到一邊,自己則掀起了床邊的紗帳想看看田堅的樣子,結果田翼險些沒當場哭出來,這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男人嗎?只見其骨瘦如柴,面如死灰,呼吸微弱地幾乎讓人無法察覺,給人感覺就如同是一具乾屍,誰能想到曾經威震江湖,開創中山國如此一番事業的豪傑如今居然會落到這般田地。
田翼花了很久才漸漸平復自己的情緒,輕輕地坐在床邊,握住了田堅的手,那隻手冰冷,粗糙,手感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噁心,可田翼卻不願鬆開,畢竟這是世上為數不多深愛自己的人。
“爺爺,小翼來和您辭行了。”田翼看著那張幾乎已經快認不出的臉小聲說道。
“您不知道如今的中山國已經變成什麼樣了,明明是一家人,可大夥卻偏偏要刀兵相見,我和小飛他們也是迫不得已,只好外出避難,爺爺您要是還明白一定要原諒我們啊。”田翼不是個愛哭的人,可此時此刻她的眼淚是忍不住地往外流,也不知是聽到了她的話,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原本奄奄一息的田堅此時竟然睜開了雙眼。
“小翼...”儘管聲音很虛弱,可田翼清楚聽到了對方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爺爺你醒了!?”田翼見狀不禁激動道。
田堅衝孫女微微一笑,就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可田翼明顯很感覺到對方眼下已經拼盡了全力,想到那個曾經開朗豪邁的男人變成這副樣子,田翼的眼淚是再次奪眶而出。
“小翼,別哭...”田堅見狀不禁用虛弱而沙啞的聲音說道,田翼聞聽這才想起不能再給這個老人增添壓力了,這才趕忙擦了擦眼淚。
“爺爺您放心,我沒哭,我這是高興的。對了,你覺得怎麼樣?需要什麼東西嗎?”
田堅艱難地搖了搖頭:“不用了,外面...外面怎麼樣?”
田翼明白爺爺指的是中山國的現狀,她實在不忍心再給爺爺增加負擔了,當即只得撒了個謊:“外面都挺好的啊?”
“你騙我...”田堅瞪著孫女小聲說道,很明顯儘管已經奄奄一息了,可田堅的頭腦還很清楚,他明白自己一手建立的王國正在發生著什麼,似乎是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田堅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那隻乾枯的手掙扎地抬了起來,伸向了自己的枕頭底下。
“爺爺您要幹嗎?我來幫你。”田翼見狀先把田堅攔下來,可後者此刻顯得特別執著,儘管十分艱難,可他還是堅持著把手伸到枕頭下面摸索著,最後終於掏出了一個紅綾小包顫巍巍地遞給了田翼。
“爺爺這是什麼?”田翼疑惑道,田堅並沒有回答,而是繼續把那個包裹直往孫女手裡塞。
“給我的?”田翼問道,這回田堅艱難地點了點頭。
田翼好奇地從田堅手裡接過小包,開啟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只見裡面是一枚金印,造形別緻,底部刻了四個大字“中山國王”,居然是田堅的王印。
“就交給你了...”此時只聽田堅掙扎著說道,田翼此時才明白祖父的用意,對方此舉等於把中山國的王位以及其未來統統交給了自己,一時間驚訝,感動,悲傷種種情緒一股腦地湧上了她的心頭,還沒等她對田堅說些什麼,忽然寢殿的門被一把推開,從外面急急忙忙跑進了幾個人。
“啟稟殿下...”對方看來是專門來見田堅的,沒想到田翼也在這裡一時間不由得一愣。
田翼抬眼仔細一看來的為首一人正是負責王宮守衛的衛士令秦仲,他父親原本就是中山寨的人,後來不幸戰死,田堅見其可憐,就把他收養在自己身邊,和田家子孫一同長大,二人的關係可謂頗為親近,也正因如此田堅稱王之後才把其安排在自己身邊擔任警衛之職,而其對田堅也稱得起忠心不二,如今只見他神色慌張,田翼心知一定有大事發生。
“秦仲,出什麼事了?”田翼問道。
“翼小姐您也在啊,趕緊走吧,田虎他發動兵變了。”
“你說什麼!?”田翼聞聽眼睛當即就瞪了起來,雖然早就料到田虎居心不良,可她萬沒有想到如今田堅還在世對方居然就敢有所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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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只聽秦仲接著說道:“千真萬確,田虎已經發兵佔領了江陽各大要害,如今正派人進佔王宮,我們人手不足,眼看就要抵擋不住了,所以我這才前來想保護殿下離開啊。”
“唔。”聽到這裡床上的田堅忽然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感覺得出此刻他的情緒是頗為激動,田翼等人見狀趕忙將其扶回原位。
“爺爺您不要緊吧?”田翼此時急得眼淚差點沒再出來,再看田堅不知是由於激動還是別的原因,臉色竟然變紅了起來,好不容易呼吸平復了些,只見他看著秦仲等人,指了指田翼。
“帶她快逃...”田堅幾乎是喘息著說完這句話的,秦仲等人起初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後來才反應過來田堅是讓他們帶著田翼先走,儘管心中有著萬般的不忍,可幾人最終還是來到了田翼的身邊。
“翼小姐,殿下有命,您就跟我們走吧,不然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
“可是爺爺他怎麼辦?”田翼平日是個做事頗為果決的人,可此時此刻面對自己的至親她也不禁猶豫了起來。
田堅見狀不由得大急掙扎地想從床上坐起身,可自己的呼吸卻變得越來越急,越來越短,忽然只見他神情痛苦,雙手緊緊地抓住胸前,最後兩眼一翻,是不再動彈。
“爺爺...你怎麼了?”田翼見狀極力地呼喊著,搖晃著,然而田堅卻再也沒有回答她一句話,折騰了許久秦仲壯著膽子將手伸到了田堅的鼻子下探了探呼吸,結果毫無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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