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夜裡分外寂靜,唯有炭爐發出輕微的爆裂聲,爐火將宮內烤得是溫暖如春,值夜的宮女、太監或看守著火爐,或侍立在龍床外,沒有一絲的懈怠。
他們伺候得越細緻,愛卿的心裡就越感到歉疚,因為他壓根就睡不著,全然浪費這一班宮人忙前忙後的操勞。
被褥和枕頭都是安神的草木香薰過的,竟還帶著暖意,誰也不知道皇帝到底要哪一刻就寢,可見是一直備好的。
從來沒有人會對奴才們說聲辛苦,而愛卿從以前就覺得宮人很辛勞,還有,景霆瑞也一樣。
在父皇派景霆瑞出宮辦事時,他會鬧騰,一是覺得吃醋,第二便是怕他太操勞。
當然,景霆瑞從來都沒有露出過“疲憊”的神態,不管多晚回宮,永遠都是精神奕奕的樣子,這也是愛卿覺得神奇的地方,這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瑞瑞……”
愛卿又是一個翻身,已經很晚了,他的思緒卻如同萬馬奔騰一般,一下想到這裡,一下想到那兒,就是無法入睡。
“皇上,可要起夜?”見他翻來覆去的折騰,小德子上前問道。
“不,你們都退下吧。”愛卿索性坐起身,“朕一人待著便成。”
“這可不行。”小德子立刻說道,“這前半夜,您就差奴才去睡覺,奴才去了,後半夜總得陪著您,放著別人伺候,奴才不放心。”
“你都忙乎一天了,難道不累?”愛卿隔著暖簾,問道。
“您批摺子的時候,奴才都在打瞌睡呢。”小德子小聲地說,“現在,您要奴才睡,奴才也只能裝睡了。”
“你呀,不論走到哪兒,是站著,或坐著,都能立刻睡著的本事也是一絕。”愛卿笑了。
“因為奴才的心裡只裝著皇上您一個,您又在奴才的跟前,有什麼好擔心的呢?自然就容易睡著了。”小德子說出心裡話,“但皇上您要操心的事情可就多了,這前朝的事,宮裡的事,哪怕一
個小奴才的事,您也放在心上,太累了,也就難以入眠。”
小德子指的是前幾天,一個小太監摔傷了腿,愛卿正好遇見,還讓太醫去診治,並不時詢問傷情,直到確認他無大礙,這才作罷。
奴才們都很感動,但其他的大臣就覺得皇上做得太過火了,是會寵壞下人的。
小德子與愛卿一同長大,最大的感動莫過於,愛卿自始至終都是那樣可親可愛的人,並沒有因為成為皇帝,或者別人的指責就改變自己。
小德子也很清楚愛卿此刻的輾轉難眠是因為景將軍,但是他現在提起,反而會惹皇上不開心,恐怕真要熬到天亮了。
“朕在想瑞瑞。”沒想,愛卿自己倒是承認了。
小德子很機靈,立刻揮了揮手,讓其他的太監、宮女都退下了,連彩雲都退到殿外。
“奴才明白。”小德子笑了笑說,“不過,您有哪一刻不想著他?”
“哼。”愛卿掀開了簾子,臉孔紅撲撲的,烏黑的大眼睛像深潭似的,映著宮燈的光輝,顯得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