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殿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廊簷下的風好似走馬一般,橫掃著窗欞,發出「喀喇喇」的震響。
愛卿坐在鎏金的雕龍寶座上,面色沉鬱,小德子手握著拂塵,靜悄悄地守在御座旁,偶爾,他會抬頭偷看兩眼。
「小德子。」
「奴才在!」
「是什麼時辰了?」
「呃……」小德子算了算道,「回皇上,已近酉時,您可是要擺駕長春宮?再過會兒,奴才該給您傳晚膳了。」
皇上的午膳就沒怎麼用,這送來的果脯點心也是原封不動,小德子還真有點憂心聖上的龍體,畢竟
這才大病初癒呢。
「朕不餓,他可有說了什麼?」愛卿皺眉問道。
「皇上,奴才已經吩咐了外頭,只要景將軍肯開口,就立刻進來通報,可是您看……」
這都一下午了,都沒有侍衛進來過。小德子的話沒說完,因為皇上的臉色是越發地鐵青了。
「可惡!他是存心和朕過不去麼!」愛卿咬牙道,心裡是不痛快到了極點!
如果只是生氣也就罷了,隨著外頭小雨變大雨,風聲呼嘯的,愛卿的心裡更多的是擔心。
這鐵打的人這麼折騰,也是要得病的吧。
「你出去問問。」愛卿交代道,「只要他肯說,哪怕是隻字片語,朕就立刻赦免了他。」
「遵旨。」小德子火速地去了。
烏雲蔽日,大雨滂沱,小德子雙手用力握著油紙傘柄,也很快被橫掃的風雨打溼了身上的衣袍。
景霆瑞跪在那裡,如同殿門前的銅香爐般任憑風雨澆灌,卻毫不動搖。他膝下的石磚地聚積著泛著漣漪的水窪,整個人就跟泡在水裡似的。
「……?」意識到有人來,景霆瑞抬起眼簾,冰冷又急驟的雨水,立刻澆入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之後,他才看清來者是小德子。
「將軍,奴才是來傳諭旨的。」小德子得用吼的,才能把話音穿過這密集的雨幕,傳達給近在咫尺的景霆瑞。
但是小德子的話都還沒說完,景霆瑞就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再講。
「景將軍!做人不能這麼犟,得識時務!」小德子是好說歹說,費了不少唇舌,可就是勸不動景將軍,他根本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地要跟皇上鬥氣了。
小德子見此狀,也不好回去覆命。想皇上派他出來,就是為了說服景將軍別再抗旨吧。
『唉!這可如何是好?』小德子感到很棘手地朝御書房那邊望了望,沒想到皇上正立在大殿的簷下,翹首望著這邊呢!
而且,他似乎看到了景將軍在搖頭拒絕,所以氣得摔袖,轉身回去了殿內。
「將軍,您是何苦來的。」小德子忍不住對景霆瑞嘆氣道,「您不但害了自己,也苦了皇上啊!」
景霆瑞依然沒有說話,小德子手中的油紙傘都快被大雨給掀翻了,他唯有跺跺腳,回去了御書房。
不出片刻,諭旨來了,皇上擺駕回長春宮,這院裡的侍衛、宮女統統撤走,只留景將軍一人在這罰
跪。
在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全都跟隨皇帝離去之後,天也黑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景霆瑞被淹沒在這黑漆漆的雨夜之中,無聲無息。
「唔……。」
明明下了一整天的雨,可是在夜裡,愛卿卻覺得很悶熱,他在寬大的龍床裡翻來覆去,忽地掀開錦被,雙臂攤開著,瞪著天棚。
上面精工繪製著五彩的鳳凰,描金的巨龍,還有一朵朵藍白相間的祥雲,在宮燈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好漂亮……』愛卿看著它們,明明存在了許多年,天棚始終都是這般華麗,彷彿身處天宮似的。
『天上的鳳凰、金龍,你們能告訴我,我到底答應了瑞瑞什麼事?』愛卿牢牢地盯著它們,在心裡問道,『他寧願抗旨,也不願回答我……!』
愛卿已經想了很久,頭都痛了,就是想不到他與瑞瑞之間有什麼約定?
而他的心裡更痛,也很後悔,因為一時氣結,就下旨罰景霆瑞長跪,但如果他真的一直不回答,豈不是要跪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