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正打算說出事由,他可不是真的撞牆,只是腦袋不小心撞到廊柱罷了,結果景霆瑞突然伸出手,覆蓋在他的額頭上。
這寬大有力的手掌,愛卿已經很熟悉了,從小他就愛窩在景霆瑞的懷裡睡覺,聽乳母嬤嬤說,他髮乳牙時,還啃過景侍衛的手指頭呢。
他這非要景侍衛抱著才能乖乖睡覺的壞毛病,一直到六歲才改掉。
而在十歲之前,尤其是在雷雨夜裡,愛卿還抱著景侍衛的胳膊,才能睡得安穩。這些以前覺得甜美的事情,現在想來,竟然會覺得很羞恥?!
「您雖然是有些熱,但沒有發燒,可是夜裡做了噩夢?您別怕,夢裡的妖怪都是假的。」
景霆瑞似乎鬆了一口氣地道,他正想縮回手,看到愛卿的褻衣領子鬆開著,雪白優美的肩上似乎有一抹紅色的花紋?
景霆瑞伸手探去,愛卿卻一把抓起衣襟,還氣呼呼地瞪著他。
「你還當『朕』是小孩子嗎?!朕不會再怕夢裡的大青蟲了!」
愛卿皺著眉頭,不但生氣,還有種說不出的委屈,他還想說什麼,喉嚨裡一陣發澀,只有緊咬著下唇。
愛卿刻意突出了「朕」這個身份,也觸動了景霆瑞,他略微一怔,便起身,極為恭敬抱拳道,「末將不敢。」
「稟皇上,御醫來了。」這時,小德子積極地招呼道。
景霆瑞便退至一旁,老御醫先給愛卿跪了安,才嚴肅地搭脈、診脈,把望、聞、問、切都做了個遍,折騰了快一個時辰,他才撫著白鬚嘆道,「皇上的龍體並無大礙,怕是國事操勞,有些傷神,以至夜不能寐,待老奴開一劑養心安神的湯藥,待皇上服下後自然是藥到病除。」
「有勞御醫了。」景霆瑞謝過,吩咐小德子去跟著御醫去太醫院配藥。
等藥煎好,愛卿服下,天已經是矇矇亮了,景霆瑞見皇上睡著,才退出長春宮。
皇上身體欠安的訊息不脛而走,大臣們原以為今日的早朝必定是免了,沒想到皇上竟然還是撐著上了朝,有條不紊地處理了政務,想必龍體是真的無大礙,這場有關他夜裡撞牆的風波,也就這麼過去了。
※※※
——或許表面上如此,因為愛卿的心裡是餘波難平!
後悔!簡直是捶胸頓足、追悔莫及!
愛卿一覺睡醒後,胸口充塞的便是這樣萬分懊悔的情緒。
他不應該睡不著覺,心緒不寧,就把氣撒在景霆瑞的頭上,換而言之,他是在遷怒無辜的人。
「瑞瑞又沒做錯事,我怎麼可以對他發脾氣……」愛卿抱著這樣的想法,一骨碌地爬起來,穿戴整齊地上朝去。
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他怎麼也找不到和景霆瑞道歉的時機,只有等到散朝之後了。
但是下了朝,他又被炎拖住了,問長問短的,愛卿費了不少唇舌,才讓炎相信自己真的沒事,得以脫身。
然而,到了這時已經是正午,小德子怎麼都要傳膳給皇帝吃,趁著他去御膳房吩咐的當口,愛卿是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景霆瑞今日會留在宮裡當值,處理軍部的一些公文,愛卿早就問過宋植了。
所以,他現在只要去到青銅院,就能找著景霆瑞,一想到馬上要見到他,心跳就又撲通撲通的,開始不安分起來。
「嗯……瑞瑞,哦,不對,景大將軍,您公務可繁忙?」愛卿走在彩色鵝卵石拼砌起來的河岸小徑上,一邊自言自語道。
「不行!要是他回答說很忙怎麼辦?朕的話不就接不下去了?」愛卿停下腳步,歪著腦袋思索了片刻。
然後,他抬頭看著眼前一株正抽出新芽的柳樹,笑盈盈地道,「景將軍,朕有話要對你說。」
柳樹自然不會答話,愛卿就壓低嗓子,還用手指挑起自己的眉角,變成銳利的鷹眼,恭敬地答道,『皇上,請問是何要事,要勞煩您駕臨青銅院?』
「不、不麻煩。」愛卿演繹得頗為投入,對著柳樹爽朗地擺了擺手道,「朕來就是想看看你……」
這話才說出口,愛卿就覺得臉上轟地一熱,心跳更快了,暗想,這麼說還真讓人覺得不好意思,還
是換一句吧。
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不如直接說了吧。
「朕來,是想和你說聲對不起,朕這幾日心情煩亂,不該拿你撒……」
這話還沒說完呢,就聽得五十步開外的定武橋上,傳來一聲鶯語婉轉、嬌滴滴的,「景將軍——請留步!」
這一聲呼喚,可把嚇得愛卿渾身一個激靈,趕緊縮身藏在柳樹後頭,並探出個腦袋,朝雕有石龍的
橋上望去。
果然是景霆瑞!他一身黑金輕甲,英姿勃勃地站在橋上,雖然停下了腳步,但似乎並不想搭理那個叫住他的宮女。
「將軍有禮,奴婢是浣衣局的彩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