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東側的常寧殿,四處通透,臨荷花池而建,是盛夏納涼避暑的好地兒。
身著深青雉鳥緞袍、頭戴鑲玉金冠的柯衛卿,坐在黃花梨鑲象牙圈椅裡,面色有些肅然。
愛卿一進入殿內就察覺到殊於往日的緊張氣氛,宮女也好,還是太監、侍衛全跟木頭人一般垂首而立,無人上前給他請安。
加上柯衛卿喜好一切從簡,這裡的傢俱陳設很少,沒了熱鬧的人聲之後,敞朗的殿閣內,只有兩位皇子沉沉的腳步聲在迴盪。
「兒臣給父後請安!」愛卿老老實實地跪下了,炎也跟著叩首道,「參見父後,父後鳳體安康。」
「還安康?不被你們氣死就不錯了,你們兩個真是太混帳了!」柯衛卿拍案道,聲音如雷貫
耳,讓人膽顫,「竟然聯手欺侮師傅?!他老人家氣得頭暈病都犯了!」
愛卿聞言抬頭看了看,溫朝陽就坐在柯衛卿右下方的錦凳上,撫著額頭,正直哼哼呢。
「是兒臣不對,出口不遜,惹得師傅生氣,兒臣甘願受罰。」愛卿先磕了一個頭,又道,「但這事和炎弟無關,還請父後明察。」
「不是的!父後,此事兒臣過錯最大。」炎卻急著攬罪,仰著頭說,「是兒臣第一個笑出來的,侮辱了溫太師。」
「得了,你們兩個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脫不了干係。」柯衛卿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嘆道,「你們各自回宮,閉門思過十日。這次不是罰抄就算了的,每人打掌心二十下!李德意!」
李德意領命,拿著戒尺走了過來。
愛卿看了看,規矩地伸出雙手,攤開掌心。二十下,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加上溫朝陽還緊盯著看,李德意可馬虎不得,「啪啪!」的拍擊聲,不絕於耳。
炎在一旁看得著急,時不時小聲催促,『夠了,該打我了。』
李德意也顯得非常為難,只能趕緊地打完太子的手心,又打了二皇子二十下,這才算完事。
兩人都受罰之後,手心就跟抹了胭脂似的紅透了,還腫起一條條的槓兒。
「謝父後責罰,學生懇請師傅原諒。」愛卿白嫩的臉蛋上溼漉漉的,肯定是疼得緊,聲音還有些哆嗦。
炎沒有哭,捱打完了,他也鬆了口氣,和愛卿一起再向溫朝陽磕頭賠罪。
溫朝陽這才消了氣,躬身感謝皇后處置得當,他的頭暈病是「藥到病除」,都沒有宣太醫來,就先告退了。
柯衛卿還想訓誡孩子幾句,外頭通傳皇上駕到,他便起身接駕。
一直沒什麼精神的愛卿,這會兒倒是直起腰背,很積極地看向外頭。
身著明黃色綾羅龍袍,威武不凡的煌夜如旋風般進來了,看得出是聞訊而來,步履急匆匆的,他身後跟著兩個御前帶刀侍衛,其中一人便是景霆瑞。
愛卿看到他,眸子裡立刻蓄滿了淚水,可是卻拼命咬牙忍耐著不哭出來。
景霆瑞看見跪在地上的皇子們,表情一怔,但很快便站在他應有的位置——硃紅殿柱前去了。
「這是怎麼了?鬧得這樣大?朕一下早朝,就聽說你要罰太子?」煌夜揮手免去柯衛卿的行禮,反而攙著他的手,一同落座。
「在課堂上對師傅不尊重,自然是要懲戒一番的。」柯衛卿無奈地說,又嘆了一口氣,「今日犯錯的不只是卿兒,還有炎兒。」
「炎?」煌夜似乎有些意外,「他可是很乖的啊。」
「父皇,是兒臣不對。」炎說,低下頭去。
「他都被卿兒帶壞了。」柯衛卿擰眉道,「在書房裡不好好讀書,盡胡鬧!」
爾後,有關那「五穀輪迴」的事情,柯衛卿講了一遍,煌夜聽了,竟哈哈地笑了,還說其實挺有意思的。
惹得柯衛卿一直怒瞪他。
「罷了,師傅會生氣也難免,你們下回就不要這麼捉弄他老人家。」煌夜微笑道,又一次放走了愛卿,「快回去讓孫嬤嬤敷下手,不然這筆都要握不住了。炎兒,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