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在那邊,鎮香樓!」
小廝老遠就望見一棟三層高的臨河酒樓,這一帶商肆林立,老字號的糧油鋪、古玩店、綢緞莊,數不勝數!
遠縣的鄉民逛完廟會,就直接奔這兒來,歇歇腳,買吃食,再捎點燈油,扯兩匹布,手上是提著拿著,才歡歡喜喜地回家去。
而商家自然樂見生意興隆,還紛紛折價售貨,加上夜裡沒那麼熱,逛街的人更多,於是乎,這夜晚的人潮竟然比白天的廟會還要擁堵。
「看、看到了!」這老爺當然有看到小廝所指的方向,事實上,那並不遠,就在五十步開外的地方。
然而轎子如山,萬頭攢動,喧囂鼎沸,老爺一旦混入這「海潮」裡,就由不得自己往哪個方向走了。
他被兩個壯漢左右夾住,在人群裡推來擠去,感覺衣裳都扯歪了,而小廝更是被擠得腳都踮不著地,急得是哇哇亂叫救命。
眼見小廝要被沖走了,老爺伸出手臂,越過人的肩頭,一把牢牢地拽住了小廝的後領,這可是憋足了勁,兩人這才沒被擠散了。
等一點點地挪移到鎮香樓的門前時,他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滿頭的熱汗,連話都說不利落。
夥計自是見怪不怪了,一聲,「客官,來,往裡邊請!」就招待他們到了二樓上,靠樓梯口的位置。
「這地方人來人往的,怎麼坐人啊?我家老爺還要不要吃飯啊?」小廝緩過了勁兒,對座位很是不滿,叫嚷著要掌櫃的出來。
掌櫃四十來歲,見多識廣,來者都是客,既然一個僕從的口氣都如此之大,想必這位「老爺」是有一些家底的,便連忙笑著賠不是,讓店夥計騰出風光最好的一間雅房,還親自沏茶,伺候了一番。
掌櫃的下去後,頭等菜餚端上了八仙桌,一盤整隻的草蘑菇燉野鴨,一碟切了薄片的紅燒五香肉,一大碗臘肉片燉白菜,還有一碟芙蓉蝦茸餃,一籠玫瑰豆沙包,當然,身為主角的竹筒燒雞,腹內填滿各種鮮菇、魚肉絲,最後裹著竹葉,放入碗口粗的竹筒內,置於餐檯中央。
據掌櫃介紹說,這道菜要在篝火上慢慢烘烤上一個時辰才能做成。所以,外邊的竹筒是焦焦的,都快成竹炭了。筒口以荷葉封死,別看這竹筒雞個頭不大,但香氣足以蓋過其他幾道菜,難怪眾口皆碑的。
「大老爺還要什麼?」夥計把抹布搭在手上,敬候吩咐。
「再來一壺梨花酒,一壺女兒紅。」青年的心情極佳,美食當前,當然也得美酒作陪。
「好咧,這就來。」夥計把酒水也上齊之後,老爺和小廝就著窗外燈火輝煌的河岸美景,大快朵頤,足足吃了一個時辰。
餐畢,老爺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望著幾乎被掃空的盤盤碟碟。
「老爺,這燒雞太好吃了,等會兒再打包一隻吧。」小廝滿嘴流油、意猶未盡地提議道。
「好,我們就帶一隻回客棧去吃。」青年說完,站起身,往窗邊站了站,夜風徐徐,酒足飯飽,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嗎?
「大老爺,吃的可還滿意?」掌櫃的來了,笑眯眯地搓著手。
「滿意!」青年頻頻頷首,爽利地招呼道,「小德,結賬、打賞掌櫃的。」
「哎喲!謝謝了!」聽到還有賞賜可領,掌櫃連忙鞠躬答謝,然後把臉轉向小廝,討好地說,「小兄弟,這飯菜加上兩壺酒,總共是四兩六錢。」
「真便宜。」小廝的手往腰間一伸,什麼也沒摸著,然後一拍腦袋道,「對了,老爺,錢袋小的放您那兒啦。」
「我這?」青年一愣,隨後想起,午後他們又買了好些東西,小廝要付錢,又要拿東西,手忙腳亂的,他就拿過錢袋,說要自己付賬。
可後來,有沒有把錢袋子還給小廝,青年記不得了,於是,摸了摸自個兒袖內,是空空如也。
「我還給你了吧?」青年猶豫地問道。
「沒有啊,老爺,我親眼見您放袖子內袋裡了。」小廝斬釘截鐵地道。
這時,掌櫃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這兩位莫不是來吃霸王餐的吧?可是,這鎮香樓是什麼地方?縣太爺的奶媽是掌櫃的三舅母,這可是沾親帶故的。
「胡說,我袖內一個銅板也沒有,你看看,是不是你塞布包裡了?」小廝身後的凳子上,放了很多他們買的東西,兩隻老鷹大風箏,三個荻山神面具,還有一些空竹、毽子、竹蜻蜓等的小孩玩意。
開啟幾個綵緞織錦的盒子,裡面放的是棗糕、桃仁糕,味道是好,但不值幾個錢。
因為青年出手大方,買糕點都給好幾兩銀子,人家店家過意不去,硬是給裝在錦盒裡了,乍一看,還不知是什麼寶貝呢。
所有的包裹、褲腰帶裡,小廝都翻了個遍,可就是找不出一個銅板,主僕二人,你看我,我看你,頓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