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軍很少對父母的事情做出什麼評價,以至於連何小軍都不知道哥哥其實對媽媽也有怨氣。
因為這個媽媽實在是太不像話,剛離婚那會兒,小軍覺得可能兩口子吵架,吵著吵著,又還是會在一起的,其實也沒往心裡去。
但時間久了,何直還是一點請李桂花回來的意思都沒,這個時候何小軍才知道,父母這次是真的鬧崩了。
加上這次何直,大清早的拖沈娟進城,哪怕兒子再遲鈍,也知道老爹的第二春快來了。
何小軍不由得想,以前爸爸也沒這麼對媽媽好過。
其實不是沒有,而是他對李桂花好的時候,孩子們都沒長大呢,隨著時間的流逝,李桂花寒了這個男人的心,他也就死活暖和不起來了。
下午廠裡還要開工,大軍小軍幹的也都是體力活,中午本來是要休息一下的,因請何小麗吃飯,耽擱了一下,所以收拾收拾東西,大軍說要進去眯一會兒。
小軍也進去了。
臨走之前,何大軍又塞了二十塊錢給何小麗:“給我爸,他手頭不方便,萬一要用錢——”
何直一個響當當的農民,公社還給發點工資,實在是不富裕,要真有錢,他該給自己租個床睡,而不是在旁邊坐著眯覺呢。
醫院那邊,何直跟沈娟兩個人聊得笑了起來,沈娟這會兒臉色好了很多,腳雖然還疼著,但比起昨天用雙氧水洗的那會兒的疼來說,這點疼還算是讓人能忍受的。
醫院的小護士看不起何直一個大男人,居然讓女人一個人上山給捕獸夾夾到,給了他好多個沒臉,何直脾氣好,也從不說啥,反而沈娟給他解釋,這人不是她丈夫,只是隊裡的大隊長而已。
小護士看何直的臉色才好些,畢竟別人也只是個幫忙的。
何直見何小麗來了,拎來了床,還有衣服和錢那些,便拿著衣服去沖個涼,順便也要把自己這身衣服洗一下,他自己都聞著可大的汗臭味,生怕燻到沈娟。
在他看來,沈娟不是旁人嘴裡說的寡婦,倒像是城裡的姑娘,白白淨淨的模樣,沒理由看上他一個莊稼漢子。
可沈娟呢,還在為自己的身世自憫呢,她總覺得丈夫是她剋死的,夫家一家人都是她剋死的,何直怎會看上她呢。
兩個人心裡都有結。
進了門,趁何直不在,何小麗問了沈娟當年是怎麼跟家人走失的。
沈娟想了想:“那還是我四歲多的時候吧,印象中不是很深,我跟媽媽,還有姐姐去哪裡玩,然後人一多就走丟了,那個時候我還小,不記得家人的名字,但我自己的名字,還是記得的。”
看來沈娟這個名字,是她本名沒錯了,但何小麗的那位阿姨,叫沈青,並不叫沈娟啊。
何小麗:“那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
四歲的孩子,有記性的是記得一些沒錯,但大部分的孩子,還是沒有記性的,沈娟這個名字雖然跟沈青對不上,但她耳後的那幾顆痣是騙不了人的。
沈娟再想了想,她印象裡比較深遠比較深遠的東西,最終她想起來家裡有個可以唱歌的機器,上面有個大喇叭。
這應該是留聲機。
沈家的家境不錯,即便是留聲機,也應該是有的,再叫沈娟想起什麼來,她卻是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了。
這些事情離她的生活太過於遙遠,像夢境一樣。
最後沈娟問:“不知道為什麼你會問我這個?”
權衡了一下,何小麗決定還是跟她說:“其實我媽媽,跟我說過她走丟過一個妹妹,時間跟你描述的走丟時間差不多,也是在人多的地方走丟了……包括,你耳朵後面的三顆黑痣,都差不多……”
沈娟覺得暈頭轉向:“你媽媽跟你說的?”
“是。”何小麗在何直的位子上坐了下來,掏出自己的錢包裡面沈悅的照片給她看:“這是我媽媽,其實仔細看,跟你還是很相像的。”
於是把自己開始有這個可怕的想法,跟沈娟說了一遍,沈娟自己都覺得很神奇,她描述的留聲機,這些東西不是普通的家庭就有的,恰好,沈悅的孃家就是比較富裕的家庭,在那個年代,有留聲機這種東西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