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右手握住左手腕從房子裡跑出來,指縫間染滿鮮血。
“我受傷了!我受傷了!”他驚呼。
幾米遠處的房子處跑過來一個男青年,那西便馬上像抓住救命稻草的落水羊,乖乖把手腕伸給他看,青年看後使勁兒搖晃他了兩下,“你沒流血!”
那西手腕上的血不是他的。
青年馬上朝房裡跑去,聽到身後的一句“她變成吸血鬼了...”當他卻步在原象上老人居住室的門口,一條被吸乾了血的大鯉魚擋在他腳下,他惶然邁過魚乾,向裡走去...先是聽見女孩兒的嘔吐聲,然後他看見那個女吸血鬼的臉從水桶邊慢慢抬了起來...
多麼漂亮的一副面孔,青年的驚詫被讚賞壓制下了,他雖然暫時不能靠近她,但光是跟她彼此間的凝視就已經是在向她更近一步了。
“你還好嗎?”青年輕聲問。
汀的眼光裡仍有善良,不過是被慾望威脅在指掌中的善良。[]她用袖子擦拭著腥紅的嘴角,眼裡竟是對自己的嫌惡。
“我的意思,或許我是問,我還有危險嗎?”青年糾正了一下他打招呼的方式。
汀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但接著又被懊惱和憂傷佔據全部領地。她意識到自己變質了,她不再是她,她成了一個受慾望控制的可怕軀殼。
“請別靠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險。”
“那麼,你可以只跟我說說話,你陪我說話...”青年從女孩的目光裡看到了善良的泉眼,他如果曾期待命運中出現一見鍾情的話,那麼,現在就是了。
“我陪你說話?你遇到什麼煩惱了?”
他驚喜地意識到她還處在一個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稚純階段,他對她的興趣更加濃烈了。
“最近是有點麻煩,我想你大概不知道這房子隔壁的主人要伺候一頭大象...”青年儘量把氣氛調和得輕鬆一些。
“大象?”汀望了一眼窗外,“它不是象上老人的...”
“象上老人...這名字是你給他起的?那你就是煥汀了?”交流的興致像飄於藍天間的白雲,隨風輕拂在青年心房,愈發漸入佳境了。
“是,他跟您提起過我?”
“當然,你是他印象裡最好的一個外域人,他已經...你知道了吧?”
汀點頭。
“所以他的巨型小夥伴就囑託給我照顧了,順便說一下我就是他和那西隔壁的那位主人,我叫風景。”
“好自然的名字。”
“我自己起的,我喜歡隨性一點。”風景是個長相平庸但氣質清澈的年輕人,他的神情裡永遠洋溢著不知疲勞的樂觀的勁頭。
“和新穎的吧?”
“你這句話改變了我對你的定位。”
“什麼定位?”
“外表和性格的定位。”
“我已經失去了自我,我剛剛..殺死了一條魚,不是像正常人一樣吃一條煮熟的魚,我殺了它。”汀每強調一句自己的罪行,內心的煎熬就離地獄更近一層,“我用我的嘴...活生生地...吸乾了它的血...噢天吶...我不能想象那個場景下做那樣一件事的人就是我!我變成...”她開始聲嘶力竭起來...“我變得一塌糊塗,我經歷了一場糟糕透頂的...糟糕透頂的...我好後悔!我的魯莽讓我把前方本該萬無一失的路劃得一塌糊塗!我現在已經沒了理智,我只想發瘋地責備自己,罵自己,我肯定像個瘋子,請別靠近我吧...我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自己扔進深淵...”汀所有的堅毅被這場突變全部擊垮了,她辛苦鑄就的堤壩被要挾在絕望手裡的脆弱之浪一舉衝破,她大罵自己,嚎啕大哭,她不責怪命運,她責怪自己,可這同樣讓人走不出過去。[]
“嗨,汀,我可以這麼叫你嗎...也許你可以施捨你的同情給一位此刻遇到麻煩的隔壁主人,作為回報這也同樣會轉移你的注意力,我實在擔心這麼哭下去...哭的時候是痛快了,可我真擔心你會哭得缺氧,並且哭完之後你的兩副眼皮一定會腫得把你的心靈之窗擠成一條縫,那樣子真的會很難看...”
汀對他施加在她身上的這番安慰話略感膚淺,她不是個被容顏囚困內心的人,因此他這樣安慰她並起不了什麼作用,不過她還是感謝他作出這樣的努力。
他邀請她陪他一起爬上灰象的脊背,以拜託她為他解憂的藉口來幫她從此階段的灰色地帶儘快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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