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索伽大街再度光顧黑夜,六號門黑白菱格棺材鋪二層樓上搖曳著星點燭光,使明與暗朦朧交融。
白菱格侷促不安來回踱著步,實施巫術的燒鼠尾草氣氛已經很濃郁了,給有年齡差的靈魂對換當事人生效契約所用的二類藥水也已經準備好了,鎮定情緒的三類藥水也放好了,羊皮契約紙卷好擱在她袖子裡業已待命,只欠東風將交換靈魂的僱主吹進這間屋子裡來,僱主們比約定時間已經遲到了半個時辰。
“是不是臨陣怯場了?”白菱格心裡沒譜地掂量著。
坐著喝大麥茶的黑菱格揉揉發睏的雙眼,軀趕著睡意,雙眼皮都揉出來了。
“不會的,紅花椒拉線聯絡的買賣十拿九穩,那種瞻前顧後、躊躇不決的昂特在她第二份列表裡呢。”
“那她昨晚送來的是不是就是從第二份列表裡撈嗒?磨嘰了大半宿。”
“人之常情,交換靈魂,等價於交換軀體,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畢竟不是件小事。”
“正經來說是這個理兒,可我要說明的是既然決定了要換,決定要做這件事,來了,就痛痛快快地實行,沒踏下心來跑來幹嘛?不純粹耽誤我們時間嘛?猶豫的時間放到自己的空間裡,別礙別人的事,對吧?”
黑菱格露出不想跟她計較這些小節的臉色,計時的沙漏告訴他們比約定時間又過去了小半個時辰。“行了,收拾收拾...也許出了什麼事,明天問問紅花椒。睡覺去吧。”
白菱格喪著臉收拾起擺在桌面上的藥水瓶,“明兒個我去問她,怎麼回事!”她唧唧歪歪把藥水瓶歸位回畫布後面遮掩的壁櫥架子上,心裡好不痛快。
“對了,維斯肯郡那孩子怎麼樣了你知道嗎?”黑菱格下著樓梯邊問白菱格。
“不知道不知道,我現在煩著呢,別跟我說話。”白菱格雞爪子般乾瘦的手一隻提著裙裾,另一隻勾懸在胸前。
這時鋪子門被推開了,風鈴響動了兩聲,一男一女立在門口,晦暗光線下如從棺材裡走出來的死屍般瘮人。
黑白菱格停在樓梯上怔了一會兒,仔細瞧了瞧,那一男一女六十到七十歲之間,腦袋不轉,只用眼球來回掃視鋪內環境,挪步進了門檻,關上了門,黑菱格這才看見他們身後還有一個年輕人。
“你們是來...交換那個的?”黑菱格隱晦地問。
老翁沒回話,老嫗笑嘻嘻迎合上前兩步,“對對對,不巧今天孩子鬧肚子,折騰了好一會兒,來晚了,見諒呀。”
“不礙事,那...上來吧...紅花椒把大體都給你們解釋清楚了吧?”黑菱格側著身子給這三位僱主讓路,他看著面如死灰的老翁先路過他走上了去,然後是那老嫗攙著鬧肚子的年輕人跟著也上了去,他走在他們後面,做了幾十年的棺材,頭回遇到這一家子活人讓他背後感到涼颼颼的。
五個人上到閣樓,一個個經過蠟燭行走帶起的風忽扇得燭火搖擺不定。
黑菱格讓他們三人坐在他和白菱格對面,白菱格在他們背後動作輕細地挪開壁櫥的畫布,把剛剛收進去的藥水瓶又拿了出來。
看著女鋪主把藥水瓶放到桌子上,老嫗皺起了眉頭,“還得喝東西啊?”
“專門為交換靈魂配製的藥水,正經來說,要喝的。”白菱格說。
“可昨天百靈鳥說她們兩個就沒喝任何東西?”
“誰是百靈鳥?噢,昨天的...那個胖姑娘還是那個瘦姑娘?”白菱格語速突然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