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尚昭虹,姚天琴也去了秦橋大學教工公寓。她的目的,也是去祭奠那個她邂逅多次,使她走上七絃琴琴師的道路的那位藝人。她從音樂系的一位教授那裡,得知了他生前的住處。於是,她就欣然前往了。
來到那位藝人生前的故居面前,姚天琴看到,屋門還蠻新的,難道那位教授對老先生照顧地那麼到位嗎?
敲門過後,一位小女孩開啟了房門。小女孩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大姐姐,好奇地問:“大姐姐,你找誰呀?”
“請問,這裡是張勇天老先生的家嗎?”姚天琴問這個女孩。
“張勇天……對不起,大姐姐,我們家沒有姓張的人家哦。”小女孩搖了搖頭。
看來,老先生的故居都已經變成了新的人家了啊,太可惜了,好不容易想到用這種方式來紀念這位老先生的,沒想到居然……
唉,時過境遷,要怪還是要怪自己來得太晚。不過,有人傳承藝術,老先生,也得以安息了吧。
“抱歉……”姚天琴關了房門,然後就準備離開這裡,希望能夠儘快找一個新的方法,去紀念這位老先生。
但是,姚天琴沒走多少步,那個大門又開了,那個女孩的父親叫住了姚天琴:“小姑娘,你稍微等一下!你剛才說,你是來找張勇天先生的?”
“正是。”姚天琴說。
“張老師五年前去世,把這間房子無條件轉讓給了他的一位學生……也就是我的妻子,沒想到五年了,還有人來拜訪他呀。”那個人說,“請進來喝幾杯水再走吧。”
姚天琴說:“那多謝先生了。”
姚天琴來到藝人故居內,女孩的母親也從廚房裡走出來:“是張老師的學生嗎?”
“不是……只是和他有過幾面之緣,不過正是他,能帶我走上七絃琴的道路,開啟了我真正向往的藝術世界。”姚天琴說,“今天是清明節,我這才想到來拜訪一下老先生的故居的。”
“他走了五年了,什麼都沒有留下,卻讓那麼多人來拜訪他。”女孩的父親說。
女孩的母親補充道:“我選了他的選修課,他上課的時候,就給我們簡單講講樂理知識,然後,他就一個人沉浸在彈奏七絃琴的世界裡。雖然老先生的課間就開了兩年多一點,但他的課一直都是最熱門的選項之一。當他去世之後相當一段時間,來這裡紀念他的人都有不少。我們起初還蠻困擾的,但後來人越來越少,我們反而覺得太淒涼了。”
“老先生沒有留下任何榮譽,卻留下了一眾他的音樂的愛好者,這也是他得以安息的慰藉了吧。”姚天琴說。
“藝術家的追求,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知音。”女孩的母親接著說道,“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我叫姚天琴,秦橋根三中的高二學生。”姚天琴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
女孩的母親又說:“每次有人來拜訪的時候,我們都會請他們留下一段琴音,將這些琴音記錄下來,作為張老師的遺產。姚天琴,你能留下你的琴音嗎?”
“榮幸之至。”姚天琴把背在身後的琴放了下來,然後開始讓這家人佈置場景,“借我桌子一用,順便容我調音片刻。這首曲子對我來說非常神聖,我不想被任何元素,干擾我演奏這首曲子。”
而這一家子人也非常重視姚天琴的演出:“嗯,任何一位客人的要求,我們都會盡量滿足的。請容我們佈置片刻。”
待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姚天琴示意把所有的電視、手機全部調成靜音,只留著一個錄影機在姚天琴面前。
“信手而作的,我在中考的時候記錄下來的一篇音樂故事。”姚天琴介紹起這個故事的背景來,也開始漸漸進入狀態。
一段單純試手的前奏過後,演奏的正片部分開始了。和那天她面見周慧鈞的時候一樣,這首曲子還是平平淡淡地開始,一如張先生平淡的人生開端。童年循規蹈矩,平淡無奇,曲調也一樣。十三歲時,拜師老音樂大家,音符開始漸漸升高,代表著他的道路開始變得光明,有了一技之長,使得他在眾人之間脫穎而出,他的光輝開始一步步化成成就,贏得了班花的依戀,贏得了著名藝術學院的錄取通知書,贏得了校音樂隊的特約樂器師的位置。歡愉的曲調,讓一旁聽音樂的女孩都喜笑顏開。而作為演奏者的姚天琴,此時神情也是輕鬆的。當然,輕鬆沒有持續多久。即使是並沒有太多人傳承的七絃琴,老先生也沒有傳承得有多好,不能登峰造極。於是他久久不能真正發跡,脫去學生身份之後的他又開始迷茫起來。曲調陰風陣陣,暗藏兇險,一家三口時不時往窗戶處張望,再三確認門窗均已關好。始亂終棄、無依無靠,卻又自由自在,給周慧鈞覆述過的故事再一次響起,而這次感物傷懷,她的情緒更加真切。隨後的彈奏先是一段急促的節奏,只見姚天琴的手指在琴絃之間瘋狂地掃蕩,在三位看客越來越擔心琴絃要被撥斷的時候,突然又趨緩幾秒,隨後卻又迅速再次變為急促,再一次讓三位看客擔心起琴絃會斷。這一段象徵著藝人妻子遇害,女兒再次歸來,卻很快又死於非命的悲慘。再接下來,曲調聽似毫無章法,彷彿無所顧忌,實際上每一個音調都悲悲切切,一如一位流浪的藝人四海為家風餐露宿,卻難得一份自在一般。最後,象徵著藝人得到收留的輕鬆的曲調再次響起,和絃聲逐漸多了起來——但這不過是迴光返照,隨著最後一個highc的音調落下,姚天琴再以狂放的姿態撥動三下琴絃,此曲即戛然而止。
再看那三人,早已聽得痴迷不已,佇立在一旁。直到姚天琴輕聲說了一句“結束了”,他們才恍然大悟一般地給錄影機按了結束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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