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節目組徹底關閉最後一臺錄制素材的機器,空地上的最後一點光線也隨著工作人員的休息而熄滅。
顧北音躺在帳篷中的氣墊床上,看起來格外平靜,一雙手卻在被子下不安地握成拳。
秦清越的呼吸平穩而清淺,聽起來很像是已經睡熟了。
顧北音悄悄睜開眼,輕而慢地嘆了口氣。
白天做任務時在眾人面前演戲幾乎已經是她的極限,此刻讓她和秦清越安穩睡在一頂帳篷裡,雖然知道什麼都不會發生,顧北音依然覺得連空氣中的氧氣都稀薄了許多。
這份不自在,令她根本睡不著。
側耳聽了下帳篷外的動靜,顧北音輕輕坐起身,指尖剛碰到帳篷上的拉鏈,身後就響起了秦清越的聲音:“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嗎?”
語氣自然,聲線平穩,不摻雜半點睡意。
顧北音微微一怔,迅速反應過來,輕聲道:“有點認床,睡不著,打算出去走走。”
夜晚的海灘褪去了白日裡純淨的蔚藍,取而代之的則是同天幕融為一體的暗沉黑色。一波波海浪拍打著沙灘,發出與帳篷外的蟲鳴截然不同的聲響。
顧北音踩著軟底拖鞋,腳趾被微涼的海水不時親吻著,身上的外套也在海風的吹拂下捲起又落下。她茫然地盯著一眼望不到頭的墨色,腦中還是沒想明白怎麼會腦子一抽就答應秦清越兩人一起出來走走的提議。
“你……”秦清越偏頭看了顧北音一眼,抬手想為她披好外套,又覺得這動作太過曖昧,輕咳了聲轉移話題道,“你之前說有事要和我說,現在正好有時間,不如說說看?”
他語氣溫和,顧北音腦中卻瞬間警鈴大震。猶豫了下,她試探道:“最近合作案進行得怎麼樣了?”
秦清越有些驚訝。
顧北音喜歡演戲,大學畢業沒進顧家的公司,而是一頭紮進了娛樂圈。她在圈子裡待了三年,對集團內的事情並不怎麼上心。秦清越和顧寒聲見面時,偶爾也能察覺出顧寒聲對此的無奈。
但驚訝歸驚訝,秦清越也沒打算瞞她,坦然道:“和預期估計得差不多,無論是利潤還是口碑各方面效果都不錯,近期可能會追加一些投資。”
顧北音對資本相關的事情並不是很感興趣,聞言抿了抿唇,轉頭看向他,“也就是說合作很順利?”
秦清越一怔,隱約覺得顧北音態度有些不對勁兒,皺了皺眉依舊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顧北音低下頭,用腳尖胡亂踢著沙子,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楚:“那這樣的話……即使我們現在離婚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等了半天,秦清越卻沒想到會等來當頭一擊。
他盯著顧北音,神態間不見半點丈夫被妻子提離婚時的慌亂,反而掛著商人在談判桌上博取最大利益時的表情。幾乎不假思索的,他冷靜道:“離婚的話不是不可以,但確實會對現在的情況有些影響。畢竟,我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不是兩個人的事情。”
秦清越的態度幾乎稱得上冷酷,顧北音心中隱隱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又混雜著一絲不甚明顯的失落。
再度嘆了口氣,顧北音眨了眨眼。
雖然暫時婚離不成,但日後也總是要離的。想到這,顧北音斂起失望,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我們協議上一開始可是都寫清楚的,要是你哪天有喜歡的人了一定要說出來,我可不想做招人煩的電燈泡。”
顧北音是真的對惡毒女配的劇本敬謝不敏,她說的真心實意,秦清越低聲應了,心裡卻又是好奇又是自嘲。
好奇的是,他隱約覺得顧北音身上有哪裡不一樣了,卻因為交流太少而一時半會說不出來。
至於自嘲,則是笑他自作多情。秦清越理智冷靜,對所有人都有著清晰的評估和判斷。他清楚自己條件好,容易讓人動心動情,便有意疏遠顧北音,免得協議期限一過,耽誤人家好好的小姑娘。
前幾天結婚紀念日顧北音親自下廚的事秦清越還記憶深刻,為此反省了好幾天,更是下定決心要將態度再冷一冷,卻根本沒料到顧北音根本沒這個意思。他還沒提,人家小姑娘就已經自發提離婚了。
這哪是動心,分明是避之不及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