貊庠一瞬驚醒,卻不知何時竟睡了過去。
她扶著堆起來的石塊艱難站了起來,眼前偌大的蘆花臺,蘆花飄蕩,而落針可聞的空曠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墳塋。
貊庠一霎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而心口的傷已經凝固,早已不再發疼,她卻不知道一時該去哪裡,還是……還沉寂在那個不合時宜的夢裡不捨清醒。
天色在此時暗成淡藍,遠處宮殿重重,透過巍峨的屋簷,紅色的晚霞凝成赤火的樣子燃燒過整個天空。
冰冷的晚風捲著細碎的光,鋪在還未開始消融的積雪上,有種被融化的假象。
貊庠抬眸凝視頭頂的天色,眼裡閃出一抹深色。
一直藏在貊庠袖中的飛月,化形而出,單薄的身影被風吹得輕晃,她仰頭望著夕陽逐漸破碎,像散開的火焰,神色多了分凝重,“主人,可是神界有異。”
?
貊庠收回視線,這會兒露著赤火色的天空,又恢復成了往日脆藍。
?“熒火倒懸,是天帝死訊。”貊庠低眸,沉寂的臉色有了一絲緩和,“倒是奇異何故只閃現了一刻。”
?
飛月猜到什麼,淡遠的眉微微皺起,她問:“主人,可是天帝死去的時間不是此間?”
貊庠沉默了一刻,濃長的羽睫闔下一片蝴蝶的剪映,看不清盛在眼裡的情緒,冷淡道:“總歸不是今日。”
飛月默默注視著貊庠,很久很久沒有說話。
心下不由擔憂起來,由此收拾完神界殘局的夏衍,該怎麼應付。
貊庠扶著堆疊的石塊站起身,揚起手的剎那,掌心便出現了無數只白色的蝶,毛絨絨的翅膀上灰撲撲的,抬手之間,那些蝶便像是射出的箭失般向四處飛去。
飛月看到那些遠去的蝶,穿過蘆葦蕩,消失在淡藍色的天光下。
“主人,那些是冥蝶,你在找誰?”
貊庠看了一眼飛月,並沒有打算隱瞞,“蕭蕭她們應該在這大虞的帝宮裡。”
飛月眸光一閃,隱約的知道了什麼,她謹慎道:“主人,那藏起她們在此的人可是國師?”
頓了頓,又道:“還是我去幫你找吧!”
話還未落地,飛月做勢就要走。
貊庠出言阻攔,“飛月,她們暫時不會有事。”
飛月揚起眉,神情閃過一絲擔憂,問詢道:“是因為國師威脅主人的緣故嗎?”
“或許是這樣!”貊庠模稜兩可的說道。
然後,轉身向著太液池的方向離開。
可心上卻鄭重的一遍又一遍重複:不能再牽累任何一個人了。
飛月看著貊庠離開,化身成器後小心翼翼的鑽進了貊庠的袖子裡。
貊庠腳步微頓了下,漸漸在蘆花飄揚的蘆葦蕩中消失。
蒲陽城中,沒有一個人晃動,那種城空了的死寂像是清晨的序章,又像是死亡將臨前夕的通牒。
雲的邊緣帶著暗黑色,天際緩緩變亮,日光從雲間溢位來,霞光無限漫延在冰藍色的天空。
貊庠停在朱雀大街,身後是模糊的大虞宮城,她在這裡整整站了一夜。
她想,天總會亮的。
然後,便看到了朝陽的第一縷光打下覆著積雪的地面,無數炙熱的光芒隨即鋪成開來。
貊庠抬起手遮住眼睛望向天空……
瞬間,一隻利箭劃過了她的發,射中了她身後蹣跚老婦的胸口,血從她的口中噴湧而出,伸出去像是要抓住什麼的手不知是害怕還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