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神高大的身形,立在大雪肆意揮揚的院中踉蹌一動,握緊的拳頭鬆了又握,握了又松,重複以往了很久,久到讓人以為他得了某種肢體不協調的大病。
老巫婆見狀兒連連嗤笑幾聲,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她嘆氣,“回去吧!”
魘神終於拾起雙眸,腥紅的一雙眸子如是泣血一般,陰森可怖,“若是本神非要她活呢?”
老巫婆像是意識到什麼,勃然大怒,“老婆子真心搞不懂,你究竟在胡鬧什麼,此刻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魘神伸出手來,掌心攤開,一枚白玉簪子赫然驚現,老巫婆一眼便識得那簪子,瞬間驚愕失色。
那不是貊庠從她手裡偷走帶在身上的嗎,怎麼會在他手上!
難道,是剛才他將貊庠從雪裡提出來的時候!
魘神不以為意的態度,如是在陳述一個十分簡單的事件,“即使威脅也好,卑鄙也罷,這東西都曾是他親手贈與她之物,那麼只要本神略施小法就可以使她回憶起當年的大夏王朝,那千階祭神臺的前塵往事吧!”
“那麼,你也會同我一般感受吧!”
老巫婆心跳驀地一停,神色潰敗難堪,整個人如墜高樓一般魂不守舍,她難得一見會疾言厲色,“項影,你別鬧了,她回不來了,儘管老婆子我是神,可那又如何,人是你親手要殺的,你以為她還會再活一回嗎?”
“那你置綏苑,你的妻子於何地?”
“……那又怎麼樣,總之大家都別好過,反正鎖妖塔之禍,是本神同賀槿一起而為,天帝不會不追究,那麼何不一錯到底呢!”魘神低吸了一口氣,握緊簪子,眉眼一片荒蕪的死寂沉沉,如是颶風過境後的蒿草地,一片狼藉潰爛,屍骸遍野。
有真心愛過綏苑嗎?
他想是真的愛過,在哪些遠去經年的日子裡,他曾將心完完整整的給過那名善良又溫柔的女子。
可是對師以宣呢,他不知是為什麼,只覺得沒了她,他再沒有活下去的念頭,或許只有陪著她死去,才方可得到解脫!
可是他又想博取一線生機,哪怕付出生命,也只想讓她活下去……
一時之間,他有些不懂,這是不是愛上了她,是不是不愛綏苑了!
可他卻不想知道了……
如果她活不了,那就陪她一起死去吧!
“項影,你怎麼能如此任性!”老巫婆急的聲嘶力竭,“你這是……這是逼死老婆子我,你才肯甘心是嗎?都說那蛇妖死了,死透透的了,你現在後悔了,晚了。那時候,我分明再三確認,你要不要走著一步險棋,你無比確定的說是,一定要救你的妻子!”
“如今,妻子倒是救活了,你又捨不得另一個死去的女子了,對於你來說,她分明不過是一味兒藥引的價值,可你卻是移情別戀,還是救人救上癮了。
“巫神若是這般想,便就是吧!”魘神情緒毫無波瀾,如同一攤死水,更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他親眼目睹長蛇死在蠻荒,也用了很長時間說服自己,她並沒有死,只是不見了。
可是總有一種意識裡始終清醒,就在看見綏苑的那刻,莫名他就想起橫隔在兩人之間的她,原身養著綏苑的魂,而她的所謂元神作引已生祭神器,化作虛無……
然而,他的心裡卻感受不到絲毫痛苦,只覺得哪裡一片荒蕪的死寂,像是荒山野嶺裡深埋的葬冢!
“項影,不要胡鬧了!”老巫婆忍不住低吼道,也是她無法讓師以宣回來,她的精魂已經融入琉璃妜,化生為器,縱使她有天大的本事,今時也斷斷無能為力。
“巫神,本神會讓你知道,這不是胡鬧!”
魘神兀自勾唇,緩緩將手中玉簪祭起,剛要念訣施法,背脊就傳來一陣陰冷,頃刻間凍入心臟,當即氣血逆湧至五臟六腑,他捂著胸口,嘔出一口黑血,倒退幾步,跪倒在地。